初潮（一）

八十年代初期，我上五年級，那時候中國還沒有普及性教育，家長也沒有意識到對孩子進行早期生理知識培訓的重要。總之，我們的少女時代是在一片茫然裡摸索前進的。

五年級下半期，我們班有個女生成了衆人注目的焦點，這不是因為她長得多麼漂亮，也不是因為她學習多麼好，是因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在上體育課的時候，大家剛在操場上排好隊，她卻一個人跑出隊伍，跑到體育老師身邊耳語一番，體育老師聽完就會一點頭說：“嗯，那你去吧。”然後她就大搖大擺地走回教室去了。這種事情多了，同學們不免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都有。最後我們斷定她是得了絕症，沒有力氣上體育課，但後來看到她歡蹦亂跳的樣子，我們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斷。更何況她身材高大，過早發育的身體顯得膀大腰圓，還經常利用自己身材的優勢欺負别的同學。所以，她缺席體育課的事情勾起了全班同學的好奇心，而老師們從沒有給出合理的解釋。

初潮（二）

上了初中後，班裡的女生神秘地分成了兩派，“來了”派和“沒來”派。“來了”派經常内部交流“來了”的心得體會，但從不和“沒來”派交流。我屬于“沒來”派，沒有任何渠道知道月經的來龍去脈，隻是在廁所茅坑裡經常看到一些血迹斑斑的衛生紙，讓我觸目驚心，十分惡心。在一個月圓的晚上，我和家屬院的“女司令”超美、還有其他幾個沒有來月經的女孩子，坐在院操場的籃球架下，交換了對于月經的看法，我們一緻認為：月經是惡心的、不潔的，我們永遠要保持身體的潔淨，堅決不來月經。

發誓後幾個月，我們一群女孩子在超美家玩“摸瞎兒”，“摸瞎兒”的玩法是：一個人蒙上眼睛，在指定範圍内摸其他的人，摸到後，要憑手感猜出摸到的人是誰。輪到我摸時，我摸到了一個人并抓住了她的褲腰，她“咕咕”笑着躲避我摸她的手，我一着急就把她的大褲衩拽了下來，因為是夏天，她下身隻穿了一條大褲衩，這時就聽見周圍的女孩子“哄”地大笑起來，我乘機拉掉蒙眼睛的紅領巾，赫然發現：我抓住的是超美，而她的大褲衩裡面，竟然穿着一條月經帶！那時候沒有衛生巾，女孩子來月經都穿月經帶，就是一種類似丁字褲的東西，裆部可以固定一條折疊好的衛生紙。我一看見超美的月經帶，就傻眼了，呆呆地愣在那裡忘了繼續玩，超美看到我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尴尬，但她迅速拉上褲衩，滿不在乎地吆喝大家繼續玩遊戲。看到了超美的月經帶後，我突然變得心煩意亂，我說不想玩了，獨自離開了超美家，走到院子裡，院子裡蟬鳴聲聲、驕陽似火，我卻感到世界灰暗而無趣。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覺得孤獨無比，我覺得超美已經變質了，她不再屬于我們這個純潔的團體，更不再是我們的榜樣了！那麼以後，我該信賴和崇拜誰呢？

節選自手繪散文小說《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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