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是《紅樓夢》最光輝的形象，知恩圖報的仗義之人。“仗義每多屠狗輩”說的就是劉姥姥這種小人物樸實無華卻又俠肝義膽的壯舉。

然而，劉姥姥如此光輝人物，出場形象卻極為粗鄙猥瑣，以至于被塑造成醜角一般。

（第六回）劉姥姥忙說道：“一早就往這裡趕咧，那裡還有吃飯的工夫咧。”鳳姐聽說，忙命快傳飯來……說話時，劉姥姥已吃畢了飯，拉了闆兒過來，舚舌咂嘴的道謝……劉姥姥道：“嗳，我也是知道艱難的。但俗語說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憑他怎樣，你老拔根寒毛比我們的腰還粗呢！”周瑞家的見他說得粗鄙，隻管使眼色止他。

劉姥姥盡管是農家人，言談舉止不可能像賈家貴族那般文雅。但她展現的形象和言辭不算體面夜與農家人無關。畢竟農家人也有屬于他們的體面。劉姥姥顯然有差距。

尤其二進榮國府時，劉姥姥被賈母留下遊覽大觀園。放開心理包袱後，更是極盡搞怪之能是。吃沒有吃相，坐沒有坐相。

誠然，劉姥姥百般洋相是忍辱含垢逗賈母開心，但若不是劉姥姥本人豁得出去，也不是随便什麼人都能做到她那樣子。

曹雪芹給予劉姥姥的外在形象，就證明她的人物存在“褒貶”。

劉姥姥本人的性格，從形象中也能體現一二。她顯然在村裡并不是個年高有德的老人，而是一個“利害”人物。

王熙鳳在給劉姥姥戴花時，她說自己年輕時也愛“風流”，并不是一句閑話，而是暗示她并不淳樸老實。

正由于劉姥姥如此性格，她才能夠出主意讓女婿來賈家打抽豐，也敢于帶着外孫來賈家碰運氣。

如果劉姥姥是個“老實人”，比如賈芸母親，就沒有她兩次進榮國府的故事了。

劉姥姥的形象不那麼“偉光正”，更符合她“闖”榮國府的勇氣，也符合她來賈家打抽豐的現實。

打抽豐本不是“好事”，古人非常鄙視“嗟來之食”。

劉姥姥一家也沒有窮得吃不上飯，需要賈家幫助才能活下去。

王狗兒一家雖是農民，卻也有房子有地，他爺爺還是個當官的，小時候也曾是個少爺。

（第六回）因這年秋盡冬初，天氣冷将上來，家中冬事未辦，狗兒未免心中煩慮，吃了幾杯悶酒，在家閑尋氣惱，劉氏也不敢頂撞。因此劉姥姥看不過，乃勸道：“姑爺，你别嗔着我多嘴。咱們村莊人，那一個不是老老誠誠的，守多大碗兒吃多大的飯。你皆因年小的時候，托着你那老的福，吃喝慣了，如今所以把持不住。有了錢就顧頭不顧尾，沒了錢就瞎生氣，成個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呢！”

劉姥姥講得清楚，家裡窮是王狗兒好吃懶做、遊手好閑造成。如果王狗兒能夠“老老誠誠”踏實肯幹，不可能窮。

而如今“窮”也隻是手裡沒錢，無法置辦“冬事”，準備冬天過冬、過年的物資。

如此情況，換成老實本分人不說不會窮到如此，就算窮了也隻有更努力的經營，靠自力更生改變命運。

但劉姥姥覺得王狗兒“朽木不可雕”，幹脆勸他走捷徑去找富親戚“讨錢”過活。

于是就有了兩進榮國府的後事。

自己不努力生活，腆着臉低三下四去親戚家要錢，無論劉姥姥日後有多麼光輝的形象，都難逃一個“嗟來之食”的差評。

古人認為“君子當自強不息”，反對“不勞而獲”。

當年孟嘗君禮賢下士，門客中“雞鳴狗盜”之輩盡管各有本事，卻也最被輕視。

《紅樓夢》裡傅試、詹光，單聘仁這些人，名字諧音附勢，沾光，善騙人，都是貶義名字。他們就是賈家門下走狗，也曾是“篾片相公”一類人物。

劉姥姥來賈家的出發點不光明，形象被刻意塑造成“醜角”就不奇怪了。

盡管劉姥姥日後知恩圖報讓她的形象被扭轉。但人物有褒有貶，形象仍舊是不好的。

當然曹雪芹還有另一層深意。

仗義每多屠狗輩，像劉姥姥、醉金剛倪二這些人物出場形象“不堪”。但人不可貌相，偏偏就是他們诠釋了“俠義”的真谛。

反觀賈家交往的那些達官顯貴們，哪一個不是氣度雍容，舉止高雅。可在賈家落難之後，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劉姥姥越是猥瑣粗鄙，就對那些人越是諷刺。

人性，往往并不是外在形象的體現。“真人不露相”，癞頭和尚和跛足道人就是最好的體現。劉姥姥當如是，你說呢？

以上觀點根據《紅樓夢》80回前故事線索整理、推論。

文｜君箋雅侃紅樓 插圖｜清代畫家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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