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女友來訪
今天是選舉村長的日子,我換好衣服,準備去村委會,卻見一個女人娉娉婷婷地走進了我的養豬場。
來的人,居然是我的前女友宋英子。
“你咋來了?”看見宋英子,我紮心了,人家現在,可比跟我的時候光彩照人。那身上穿的高檔衣服就不用說了,那項鍊、戒指、耳環,都是跟了别人之後才有的。
送英子一邊走,一邊打量我的養豬場,說:“聽說今年你的養豬場賠了?”
“嗯。”我點點頭。我已經養豬幾年了,今年加大了投資,本想大幹一場,哪知一場豬瘟,全都沒了,把這幾年掙的錢也都賠了進去。
“唉……”宋英子歎了一口氣,笑了笑, 但卻不是同情的苦笑,而是好像很輕松的樣子。
我說:“你笑啥?”
她說:“你知道嗎,和你分手後,我選擇了王建龍,一直擔心……”
“你擔心啥?”
“嘻,擔心我選擇錯了。不過現在看來,我并沒有選擇錯。嘻嘻……”她的笑聲還是那麼好聽,像銀鈴一樣。
我郁悶了,你選擇對了,高興,偷着樂不行嗎?幹嘛要當着我的面說呢?這不是在我身上拉一道傷口,再摁上一把鹽嗎?
“順便告訴你一下,這次競選村長,王建龍也參加。我勸你就不要去了,免得丢人現眼。我這可是為你好喲。”
宋英子說完,轉身樂不可支地跑開去了。她的身姿還是那麼美麗,頭發一飄一飄的,小腿一彈一彈的。
我更郁悶了,這确實不用去了,我哪能跟王建龍比,人家可是開公司的,身家上千萬。而我呢,還欠着債呢。
我一屁股坐在拉豬糞的農機三輪車上,點着一根煙,隻覺心裡一陣抽搐的疼。
我想起了和宋英子以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時是那麼的美好甜蜜,可是那時越是美好,我現在的心越是痛的厲害。
這時又一個人走進了我的養豬場,是我二伯。
我二伯說:“選舉就要開始了,你咋還不去?”
“我不想去。”
“幹啥不去?”
“我本來就不想去。”
我本來對競選村長就沒多大興緻,是我二伯替我報的名。我二伯打年輕的時候就想當村長,可是想了一輩子,也沒當成。後來又把希望寄托在我堂哥身上,可是我堂哥甯願打工,也不當村長,因為村長的工資太低,養家都不夠。
我二伯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反正我是在村裡養豬,當村長也不耽誤,于是我也就同意了。
二伯說:“看你那個慫樣。走,跟我走,必須得去。就是輸,也得輸得趾高氣揚。”
我一聽,這哪跟哪呀,要是輸了還趾高氣揚,那不是不要臉嗎。
但我也明白二伯的意思,他是讓我輸也要輸得有尊嚴,不能認慫。
我想了想,二伯說的對,還是真得去,就沖王建龍我也得去,咱不能讓人說我怕他了。
二,我的憤怒
選舉在村委會大院裡,擠滿了人,有參加選舉的,也有來看熱鬧的。
候選人有四位:我,徐平,劉慶和王建龍。
我一進村委會大院,好幾位見了我就躲,嫌我身上有豬糞味兒。
我也看見了英子和她媽。
宋英子她媽見我看過去,将臉偏向一邊,一副不願意搭理我的樣子。
這人也是莫名其妙,你不願意看我,壓根兒别看我就是了,非等到我看過去,才甩臉。
我也是知趣的人,就一個人躲得遠遠的,在牆邊花池旁坐下,當個旁觀者。
王建龍也來了,開着豪車,一進大院,那幾位躲我的,就圍了上去,仿佛王建龍身上塗了蜂蜜似的。
“喲,村長來啦!”
王建龍說,“别這麼說嘛,還沒選上呢。”
“啥選上不選上的,選舉對你來說,還不是個過場嗎?”
“就是,你連人家的對象都能撬到手,何況一個村長的位置呢。”說這話的是村裡三全的老婆孫霞。
孫霞這馬屁拍的不太高明。王建龍立馬就沉了臉說,“你别瞎說,我和英子是自由戀愛。”
“是,是自由戀愛,把人家灌醉了,帶到酒店房間裡,可不是自由戀愛咋的!”
我的腦袋轟得一聲響,嚯地站了起來。
我終于知道了,那天英子到城裡過了一夜,究竟是怎麼回事了?那時候英子可還是我的女朋友呀。
我攥緊了拳頭,就想沖過去打扁王建龍,卻有一個人拉住了我。
我好半天才看清,原來是劉玉玲。由于憤怒,我的眼睛都花了。
劉玉玲說:“大亮哥,你冷靜點,别沖動呀。”
我二伯也走過來,将我按坐在花池上,說:“你想幹啥?你給我好好坐着。”
我的腦袋裡一團混亂,我忽然想到,剛才宋英子,為啥到我養豬場跟我說那些話,又不讓我來參加競選,她是怕我知道了真相,沖動做傻事嗎?這麼說,她還是關心我的?
我不由得看向宋英子。宋英子不見了,她媽媽也不見了。王建龍到了村幹部鎮領導那一邊,在說話。
孫霞仍得意洋洋地說,“哼,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啥好東西了……”
看來王建龍的不客氣,成功的惹惱了這一位。
劉玉玲說:“大亮哥,你别生氣,我看英子姐不像是被強迫的。”
我低下了頭,這一點我哪能看不出來呢,現在是啥社會了。英子要是不願意,他王建龍就是想強迫,也強迫得了啊。
我擡起手,想搓搓臉,這才發現,劉玉玲一直抓着我的手呢。
她也回過神來,收回手,不好意思的臉紅了。
我沖她笑了笑,表示感謝。
劉玉玲是村小學老師,也是老村長的孫女。我對她非常有好感,不隻是因為她長的漂亮,還因為她大學畢業後,放棄了在城裡發展,回到了村裡當老師。
這當然是受了她爺爺的影響,誰都能看得出來。
老村長把一生都獻給了村裡,雖然沒做出什麼大的功績,但卻是一心一意的想着村子能變好,這都退休了,還想着為村裡找一個好的接班人。
隻可惜的是,現在村裡有能力的年輕人,都不願意留在村裡,留在村裡的,卻又沒有能力,就像我二伯和我。
我忽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今年徐平劉慶和王建龍,為啥都願意當村長了呢?難道又有了啥新政策?
我問劉玉玲。
劉玉玲說:“我也不知道。”她的臉還是紅紅的。
三,劉玉玲的意中人
開始候選人上台演講了。
第一個上台演講的就是王建龍。
王建龍說,他當上村長後,承諾把村裡沒修完的路給修了。還要給村裡蓋度假村,讓大家入股,讓村裡人啥活都不用幹,坐在家裡分紅拿錢。
他的話引來一片喝彩聲。
第二演講的是徐平。
徐平說,“這些年呢,我錢沒掙着,但地方跑得不少。我覺得吧,咱們村适合搞養殖,可以養豬、養鵝、養魚,在搞些蔬菜大棚。”
徐平說的,就是我現在做的,我倒是贊同。隻不過搞養殖種植,不具有普及性,并不是村裡每一家都适合。
果然,下面的反應不強烈。最後徐平用很有魄力的加了一句:“大家放心,我出的主意,賺了錢是大家的,賠了錢是我的。”這才赢得了一片掌聲。
第三個上台演講的是劉慶。
劉慶說:“我要當上村長後,就組織村裡的留守婦女做服裝代加工,這個隻需要投資一小部分錢,購置一些設備,就可以很快掙到錢。另外,還可以再把村裡的土地租給城裡人做菜園。現在城裡的人都住膩了鋼筋大廈,很想體驗一下田園生活,他們租我們的地,雇我們給他們打理……”
我的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方法,能很快解決一部分人的經濟困難問題。可是長遠來說,我還是比較看好養殖業。
劉慶的話,也赢得了一片掌聲。
張大亮,張大亮上台演講。
忽然有人喊我。我的頭有些發懵,我這才回過味兒來,我也是來參加競選的。可是我講啥呢?
劉玉玲推我,說:“你還愣着幹啥,快去呀。”我二叔也過來拉我。我就像踩了棉花一樣,走上了演講台。
我剛一到台上,台下就一片噓聲。
我的頭更發懵了,這是得罪誰了?為啥單起哄我呢?看那些起哄的人,我明白了,這些人都是跟王建龍好的人。
我二伯大聲說:“說話呀!想到啥就說啥,不要自不量力!”
轟,又一片笑聲。有人說:“張大亮,你二伯說的對,你就不要自不量力了!”
這個尴尬呀,二伯不會用成語,還偏喜歡說成語,可是我也不能怪他呀。
二伯也回過味來了,說:“我說錯了,我是讓他不要自慚形穢!”
又有人說:“張大亮,你為啥自慚形穢呀?你是缺了胳膊,還是少了腿呀?”
我說:“我為啥自慚形穢,因為我長的不讨女人喜歡。”
我這話自然是有所指,大家夥也都明白,都看向宋英子。
宋英子又出現了,和她媽媽一起站在人群之中,嗑着瓜子。
宋英子低着頭,腳尖踩着瓜子皮,估計也是很尴尬。她媽媽說:“他說這話,倒是有自知之明。”
“說正事!”我二伯不滿的說。
我說:“我要當上村長後,就帶領大家養豬。”
轟,又一團笑聲。有人說:“你帶我們養豬?你帶我們賠錢吧!”
我無語了,本來嘛,我養豬确實是賠錢了,雖然這次損失屬于不可控因素,但畢竟是失敗了,也沒啥好說的。
我看了看二伯,二伯說:“繼續說。”
我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我說:“我還可以帶領大家養鵝、養魚,組織留守婦女加工服裝,把土地承包給城裡人當菜園……”
噓……台下又是一片嘲笑聲:“你說的,這不是人家徐平和劉慶的注意嘛!人家剛吐出來,你就吃呀!”
劉慶和徐平都抿着嘴,好像是憋着笑。王建龍倒沒有掩飾,咧着嘴,呲着他那很白的牙齒。
我說:“我是抄襲了他們的方案,但我這也是認同他們的方法。”
嘩,台下更亂了:“張大亮,你還要不要點臉啦!”
我在台上呆不下去了,就要灰溜溜的逃走,台下又安靜了下來,原來是老村長上來了。
老村長說:“張大亮說的很好,能認同别人好的意見,這是一個村長必備的好素質。”
我松了一口氣,老村長就是老村長,水平就是不一般,一句話就替我解了圍。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我趕緊下了台,回到了花池旁,對劉玉玲說:“多虧爺爺了,回頭我得好好感謝他,否則今天我都下不來台了。”
劉玉玲說:“我爺爺一直覺得你很好。”
“我好啥。”
“他說你能留在村裡。”
我一聲苦笑:“我那是沒出息。”
“不,我爺爺說你踏實肯幹,早晚是能成功的。”
“你回頭教我二伯說成語吧。”我岔開了這個話題,在人家王建龍面前,我哪有臉談成功。
老村長又接着說:“關于張大亮養豬賠錢的事,這是個意外,不是他無能,這場豬瘟連好些大型養豬場都沒有躲過去。所以你們不要因為這一件事,就否定他。”
“我一直認為,一個人隻要腳踏實地,勤勤懇懇,就一定能幹出一番事業。”
“要說咱們村最腳踏實地的,最勤勤懇懇的,那就是你老村長了。你又幹出啥名堂來了?”
老村長的臉僵住了。
台下又一片嘩然,誰敢說這話?紛紛尋聲去找,原來是孫霞。看來她剛才拍馬屁沒拍好,被王建龍那一馬蹄子踢的,還沒有順過氣來呢。
我二伯不高興了,怒道:“孫霞,你說這話虧不虧心,去年你兒子生病沒錢住院,誰張羅給你們捐款的!”
啪一聲,孫霞的臉被她老公三全打了一巴掌。孫霞當即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錯了……”
老村長說:“算了,孫霞說的也對,我确實沒有幹出啥名堂,所以我才想幫大家找一個好村長,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背井離鄉,一家團團圓圓,夫妻不用兩地分居,兒子有爸爸,老人有兒女……
台下一片靜默,每個人臉上都現出了莊重的表情,再也沒有人起哄。
我對老村長的尊敬感,也油然而生,老村長這一輩子是沒幹出啥成績,但是他對村裡的貢獻并不小。村裡誰家有了矛盾,有了困難,他都會想辦法解決,更是出錢捐助了好幾個困難學生。
我忽然覺得,老村長身上可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最起碼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能為村裡人做點啥。
投票結束。
公示票數的是會計張成。
張成在黑闆上寫了四個人的名字:徐平,劉慶,張大亮和王建龍。
開始一連數票,都是他們三人的,沒有我的份。我這個洩氣,雖然我知道自己沒有希望,可是這一票都沒有,也夠寒碜的吧。
終于有我的名字了,但之後又是他們仨的,我懷疑這一票是我二伯投的。
接下來又一連多票沒我的份,我又尴尬了,這還不如一票都沒有呢,一票都沒有落得個幹淨。
不過後半段卻大多是我的了,最後我的票數居然和他們三位持平了。
我說:“這票投的不科學呀,咋可能我們四個人票數一樣呢?”
劉玉玲一笑,說:“你忘了,你們四個,可是咱村四大家的人呢。”
“我呀,我可沒覺得我是哪一大家的人。”
最後還剩一票,這一票是誰的,誰就是這一任的村長了。
我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要是沒有希望也就罷了,現在票數和他們三位持平,我也有了争勝的心。
劉玉玲呼吸也有些粗,眼睛緊盯着台上,好像也挺緊張。
我打趣說:“你緊張啥,難道這裡面有你男朋友?”
她說:“不告訴你。”
“看來還真是有哇,肯定不是王建龍了,快說,那倆小子哪一個是!”
“投票結果出來你就知道了。”
“你就這麼肯定他能當選?”
“百分之百。”
“呵,看來這回我是選不上了。不過,隻要不是王建龍,徐平和劉慶他們誰當選我都高興。”
“你咋就知道不是你呢?”
“我不是你男朋友哇。哎,你啥時候談的戀愛?”
“就不告訴你。”
我忽然覺得,這次選舉會不會有什麼暗箱操作,但是不要緊,隻要當選的不是王建龍,暗箱操作就暗箱操作。
張成将選票合在雙掌心裡,像賭王一樣慢慢移開。所有人都仿佛屏住了呼吸,鴉雀無聲。
終于,張成轉身到黑闆前面,将粉筆頭一下子點在了徐平名字上面。
呀……衆人發出一片驚呼。誰知張成卻又把粉筆移到了劉慶名字上。噓……衆人又是一片驚歎。跟着張成的粉筆頭繞過我,重重點在了王建龍的名字上。
我心裡這個氣,這張成有毛病是吧,這一驚一乍的。
看來這最後一票是王建龍的。台下又一片唏噓,我的心也涼了,随着隻聽張成大聲說:“最後一票是:張大亮!”
我松了一口氣,不是王建龍……嗯?張大亮?怎麼可能是我呢?
我懵了。
這時老村長在台上喊:“張大亮,上台發言。”
劉玉玲推我,說:“快去啊。”我二伯也過來拉我。
我隻得又站到台上,我忽然感到肩膀很沉重,接下來我要幹的事,就不是為我自己了,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而是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為村裡人的利益着想了。
我說:“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現在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會盡快拿出一個村經濟發展的方案,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的話音落下,台下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掌聲,反應并不熱烈。看來我的今後的路還很艱難。
王建龍說:“那就希望你趕快把村裡的路修了。”
徐平和劉成走過來和我握手,說,“恭喜,恭喜。”我說,“今後還需要你們多支持。”
老村長又說:“祝賀張大亮當選村長。接下來我再宣布一件事,在沒有選舉之前,我跟咱們村四姓當家人都說了,誰家的子侄這次能當選村長,我就把孫女玉玲許配給他。”
嘩……老村長這話,引起了軒然大波。劉玉玲也羞的跑了出去。
我急了,我說:“老村長,這怎麼能行呢,現在都啥年代了,還興許婚!”
老村長一笑,說:“你以為我是拿孫女當籌碼嗎?不是。我是想給他找個好歸宿,就像給村裡人找個好當家人一樣。”
老村長話音剛落,忽然聽孫霞喊了一嗓子:“王建龍,你是不是知道了老村長要許婚,才來參加競選的?”
我心裡一驚,趕忙去看宋英子。宋英子臉色蒼白,哇一聲哭着跑開了。英子媽媽在後面追:“英子,别聽别人瞎說,别聽别人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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