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克習

圖：大俗攝影

前幾天，在人工降雨的加持下，家鄉終于降下了一場透犁雨。這下好了，夏種終于可以順利進行了。這時，我那顆惴惴不安的心頓時就快樂起來了。

我離開家鄉、離開土地将近四十多年了，但不管我身居何處，總不忘關注着家鄉在收種季節裡的天氣變化和土地的墒情。

每逢收獲的季節，我總是祈望天氣保持晴好，這樣便于收曬。但收和種的時令往往是重疊的，由于家鄉地處黃淮半丘陵地帶，遠離河、湖，種莊稼基本是靠天等雨。

每當這時，我的願望總是顯現出矛盾性——既盼望天氣持續晴好又希望下一場及時雨。這無疑給老天爺出了一道高難度的情商試題。

但不管人的願望如何，自然界有它的規律。黃淮地區夏收這段時間，正處于夏日雨季來臨的前夕，所以大多數年份麥收期間還是以旱居多。

由于時令所限，小麥收後應該盡早把秋糧的種子播種下去，越早越好，按照傳統的農業種植模式，一旦到了夏至種子還沒有種下去，一般情況下，秋收就沒有多大指望了。

聽過去老人們說，過了夏至實在無奈，就隻能種晚熟作物荞麥和茶豆了，因為它們的生長期，可以一直延續到下霜，這些作物不僅品質差而且産量都很低，但這總比沒有收成要好啊。

以至于現在我到超市裡購買雜糧，每當看到脫掉了黑殼的荞麥米，一股發自内心的憫農情緒油然而生。紅梗、綠葉、開着白花，在晚秋的季節裡仍然還在生長的荞麥形象就會在我眼前浮現。

由此不難看出，麥收過後下一場大雨對家鄉來說是多麼重要啊！

記得三十多年前那一年，麥收過後就一直就沒有像樣的雨降下，就在人們着急、失望至極之時，一場大雨終于在立秋前幾天才姗姗來遲。

我家抱着不負土地，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毫不馬虎地種下了玉米。沒曾想捱到霜降時節，玉米還是有了意想不到的收成，惹得人們都啧啧稱奇，其實這在我看來，這裡沒有什麼僥幸，這都是現代種業科技進步和化肥的功勞。

麥收過後，家鄉人不管身心多麼疲憊，還是滿懷熱望，期盼盡快來一場透犁的雨，以便不失時機地種下秋季作物。

年複一年，在幹旱的日子裡，盼望家鄉下一場及時雨，竟成了我思維的定勢和不變的情愫。

每逢幹旱缺雨的季節，有幾個時間節點最能寄托家鄉人們渴望下雨的情結——重陽節，老話說九月重陽不下看十三，十三不下一冬幹；農曆五月十三，傳說這一天是關老爺磨刀需要水的日子，所以說這一天是下雨的日子，若已久旱多日，這一天仍不下雨，說明旱情還要延續；清明節也往往是下雨的當口……

這些容易下雨的時間節點，早已像鋼印一般印刻在了我的心裡。每逢幹旱少雨的季節，總盼望在這些日子裡能痛痛快快地降下一場雨，那樣我的心裡就會非常舒暢。

前一段時間，有一次我正在大都市繁華的商圈裡徜徉，周圍盡是琳琅的商品和一派清涼的世界，但當聞聽家鄉正忍受高溫缺雨的痛苦時，我遙望家鄉方向瓦藍的天空，陣陣隐憂不免從心頭湧起。

從那以後，我連續幾次打電話，詢問親戚家小麥收割進度和秋糧播種情況。當然最關心的還是下雨了沒有。

當聽說走在鄉間的土路上感覺燙腳、野草葉子蜷縮、人們無奈地把種子播在焦幹的田壟裡等待下雨……心中不禁凄然。

掐指一算，我離開家鄉、離開土地已經三十多年了，按理說家鄉土地幹旱與否和我的生活沒有多大的關聯。

可是，能為家鄉盼來一場及時雨，那份美好的心願，從沒有因時間的推移和我的心智衰老而變化。要問究竟是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深深地愛着那片土地！盼望家鄉降下及時雨，成了我鄉愁華彩篇章裡最燦爛的一頁。

雨，下在了家鄉焦渴的土地上，滋潤着土壤和嗷嗷待哺的禾苗，就如同落在我的心坎上，滋潤着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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