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青 / 文
這個季節,應該是棗花開了的季節。有很多人沒見過棗花兒。棗花是綠色或黃綠色,沒有果、梨花朵的碩大和鮮豔,它隻是星星點點。孩童時的我們從不欣賞棗花,但總喜歡用舌頭舔一舔棗花如小米的蕊,是甘甜的。
上高中前,我家還住在舊窯洞裡,窯洞頂上是十幾棵大棗樹。在童年的記憶裡,棗子紅的那個季節,我們每天上學走時,都會到窯洞頂的棗樹上摘一兜棗。我們邊走邊吃,沿着彎彎曲曲的小路,能一路吃到學校。
作為一個鄉裡的學校,大部分學生都是來自外村的住校生,他們每周才能回家一次。像我們這樣的走讀生,幾乎每天能帶點棗偷偷在課堂上吃,令他們總是羨慕不已。
去年冬天家鄉的棗樹
棗樹,留在像我這樣土生土長的黃土高原人的記憶裡是再自然不過了。我想,如果我仍然在當地,或許不會産生回憶它的任何想法,但自從離開高原,我經常會想起小時候端着碗給棗樹喂臘八粥的情景。
每年臘八,端着出鍋的第一碗臘八粥給棗樹喂飯,是全家派給我的任務。如今已記不得這個任務如何就落到我的頭上而不是分給哥哥。哥哥喜靜,我好動,想必這個任務最初應該是我主動攬下的吧,總之,自打我記事起棗樹就歸我喂。
給棗樹喂飯,剛開始在我心裡充滿儀式感,莊嚴而神聖,喂着喂着,就成了一件趣事。
端着碗從家裡出來,沿着小坡道上到窯洞頂,每一步都很慎重,生怕自己毛手毛腳打翻了碗。我總想那樣一定不吉利,或許棗樹生氣了,來年不給我們多結棗子也說不定。還好,每次想了很多假設都沒出現,連自己假想中的:碗快要打翻了,我施展眼疾手快的功夫在千鈞一發之際接住了正要喂向黃土的臘八粥的情況也沒出現過。倒是在家裡,每次都是眼睜睜地看着碗碎在地上,而我連補救一下的想法都來不及産生。
我童年記憶中關于棗樹的記憶就停留在我們家舊窯洞頂上。一進黃土圈成的棗園,第一棵瘦小的棗樹是從旁邊一棵大棗樹根上生出來的,第二棵樹上結的棗圓圓的,像媽媽給我們炒的泡泡糕,第三棵樹就高大了,從下往上有三四層橫枝,我可以一層一層一直爬到樹枝承不住我的重量為止……童年的我熟知每一棵棗樹,它們的高矮胖瘦,結的棗子大小酸甜,我了如指掌。
我首先給第一棵瘦小的棗樹喂一大“口”,理所當然覺得多喂點它就長個兒快,結棗也多些。也不知咋的,我也理所當然覺得棗樹的“口”應該是它分出來的第一個杈。我把飯用筷子使勁按在杈上,每次等到飯凍在樹上才拿開筷子,這樣飯就不會掉下去。好在,臘月的高原早已是滴水成冰的天氣,成功喂一棵樹幾秒鐘的事兒。
一棵一棵,每年的碗都一樣大,但喂飯不總是剛剛好。有時候喂完了所有的樹,還剩點,有時候還剩幾棵樹沒吃上,碗已空了。有餘飯的時候好說,給園子邊上的幾棵野生酸棗樹喂點;要是飯不夠了也懶得下去添,就從别的樹杈上分點。然而“棗口”奪食不那麼容易,凍在樹杈上的飯不是凍得摳不下來,就是力氣太大被筷子戳掉在地上。
此時喂飯開始的莊嚴感蕩然無存,想着,不管咋樣,快點喂完,自己好下去吃飯。
在記憶中僅有這十幾棵棗樹的時候,我們家的棗子還沒能敞開吃。棗子收獲後,媽媽會裝在一個大木箱裡,過年當糖果時才拿出來。但我和哥哥總等不了那麼久,想起了就偷偷摸一把出來吃,等過年的時候,已經吃了一小半兒,等第二年夏天包粽子的時候就剩一丁點兒了。
過一個夏天的棗子已經能出糖了,表面會自然析出一層白白的小顆粒,舔上去甜甜的,有點像蜂蜜。出糖是高原棗子獨有的本領,可惜,現在很少能吃到出糖的棗子,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将棗子存過一個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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