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文

（一）

五月的一天，驕陽似火。

青林鎮文書小高正騎着摩托車捎帶新任鎮紀委書記賀吉偉風馳電掣往鎮裡趕。

路過鎮裡的“千畝風景林”基地時，賀吉偉不由眉頭一皺————一群農民似乎正拿着斧鋸砍伐着風景樹苗。

綠綠的國槐白桦一棵棵倒下了，光茬茬的樹樁像屍陣一樣大煞風景。

賀吉偉叫住小高：“咋回事？”

小高猛地踩熄摩托油門停了下來，戴着一副高度近視眼鏡的瘦瘦的小高甕聲甕氣地說了起來。

青林鎮的千畝風景林基地原是一片高産田。5年前，原鎮黨委書記調走後，新上任的一把手程書峰的第一個“大手筆”，便是将這片耕地規劃成了種植風景樹苗的所謂效益林。

效益林見效益了沒有？賀吉偉問小高。

小高意味深長地睹了一眼賀吉偉，搖搖頭：“得不償失”！

當時建議這個千畝風景林工程基地時，程書記的提議曾遭到大多數同志的抵觸，許多同志認為縣裡好幾個風景樹種植基地效益也不怎麼見好。

由此可見此項目的市場已經飽和，沒有必要再将老耕地栽種風景樹，可以另辟蹊徑，找别的農業緻富項目。

可是程書記當時固執己見還拍了桌子，程書記說同志們鼠目寸光看問題不全面，市場競争才是最主要的。

千畝風景林基地建好了，老百姓的收入提高了，政績也就上去了，結果事與願違，鎮裡給農戶貸了款買來了國槐刺柏花卉，樹到是長成了，可就是銷路不暢賣不動。

又加這裡交通不便運輸費用高成本高，大多數農戶其實是虧了本的，還不如種田劃算，所以都紛紛的砍樹準備再種田哩。

賀吉偉聽小高文書說明了農民砍風景樹的緣故，沉默了一會兒說：“看看去”！

賀吉偉和小高走到最近一片林地時，林地裡亂哄哄的 。

一個40多歲赤身裸臂的黑胖漢子正全神專注地砍樹。

賀吉偉大聲說：“喂，老兄，砍它做甚？才鍁把粗，砍掉可惜了。”

黑胖漢子隻顧埋頭砍樹，惡聲惡氣的說：

“我砍它媽的個屁 。”

斧頭揮得更起勁了。

小高說：“他叫楊大火，家就住在鎮裡，條件不怎麼好，還供着兩個大學生，為栽樹的事還跟鎮裡鬧過好幾回呢……”

小高走過去，輕輕拍拍黑胖漢子的肩膀：

“剛才同你說話的是咱鎮裡新調來的紀委書記賀吉偉同志，你有啥冤情的事同他說。”

楊大火丢下斧頭，狠狠瞪了一眼賀吉偉沒好氣的說：

“紀委書記又怎樣？還不是跟亂幹事的官們穿一條褲子，姓程的胡幹些花花腸子的事，你們不管？”

賀吉偉心顫了一下肯定的說：

“管，怎麼不管，要狠狠地管！”

砍樹的一大幫農民一看來了鎮上的紀委書記都圍了過來。

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大爺顫巍巍地抱着一捆樹秧子走過來：

“賀書記，咱農人苦啊，鎮上說得好好的包種包銷，可如今樹爛在地裡誰也不管了，你說說這損失睡負責？”

年青的村民小組長沒好氣的發牢騷：

“種個爛樹欠下一尻子爛賬誰還呀！”

賀吉偉望着那一張張被日光炙黑的臉，一種莫名的憤怒溢滿心頭，随鄭重的勸大家：

“大夥們不要沖動，更不要失去理智的砍樹，樹苗好不容易長起來了，砍掉對我們的損失也于事無補，現在，我勸大夥冷靜的想一想，看看樹苗是否有别的出路？”

“哼，出路，想的輕巧，真正的出路隻有一條？”

楊大火又踢折了一株樹苗子，氣呼呼的大聲嚷嚷。

“哪一條？”

賀吉偉問。

“那就是鎮上把咱農戶的損失補回來！”

“一定補回來”

賀吉偉斬釘截鐵。

望着農民們遠去的背影，賀吉偉歎了口氣：

“形式主義害人呀！”

小高點點頭：

“深有同感！”

（二）

小高文書把賀吉偉送到了鎮紀委辦公室，情緒不佳的他自語一句：

“程書峰，這個鳥人，能翹的上天了。”

小高嘿嘿一笑：

“前段時間，上級來參觀，程書記叫附近農民一人一戶拉一頭牛到一個破養牛場集中，美其名曰：千頭良種牛場。”

小高文書走後，賀吉偉關上辦公室的門，切上一杯清茶，陰沉着臉僵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上初三時，他是班長，程書峰是學習委員。他和程書峰可以說是老同學了。

那一年，賀吉偉的暑假作業臨秋季開學了還沒做完，臨報名前他便找了一位同學做好的暑假作業照抄了一遍。

由于和程書峰是好朋友，他便将自己投機取巧的作弊行為告訴了給了程書峰。

誰知開學報名時程書峰便将這一秘密出賣給了班主任，害得他被班主任一頓好批，自己檢讨了幾次都不過關。

之後程書峰一臉憨氣的對他說：“我就看不慣你那弄虛作假的行為，怎麼能欺騙老師欺騙自己呢？”

時隔多年彼此都已娶妻生子都已經踏上了一點仕途，但是這件事還恍如昨天如此的清晰逼真。

就在賀吉偉調動工作的前幾天，程書峰還在手機裡大談他在青林鎮幹得幾件實事是多麼的鼓舞人心，這幾件實事都見效後是多麼的富有成果，青林鎮人民的生活水平會提高到什麼樣的程度。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這個程書峰所說的實事是多麼的不堪一擊不切實際…………

下午從縣裡開完會後的程書峰便被小高文書喊進了賀吉偉的辦公室。

程書峰，找我有事？

賀吉偉，有事！

程書峰，可我下午有事？

賀吉偉，無條件接受紀委談話是紀律。

程書峰，沉默，沉默，可怕的沉默。

賀吉偉，扪心自問，你說你在鎮裡幹了多少實事，為老百姓謀了多少福祉？

程書峰，一個個的都看得見摸的着，比如，千畝風景林基地，再比如，千頭良種牛場…………

好一個實事？

賀吉偉一下子發作起來。

那不是實事！那是好大喜功的蠢事空事！是嚴重的渎職行為！

我問你1000多畝良田被你整成了風景林見了多少效益？為了應付上級領導的檢查你可以勞民傷财地把農民的牛集中起來說是又建成了良種牛場？

你忘了上中學你給我說得那番話，我可沒忘？過去你提醒我不要弄虛作假，使我受益匪淺，現在我也要提醒你正告你，你的這種搞花架子的泡沫作風遲早時要翻船的。

我今天叫你來，沒有别的要求，以老同學的身份，正告你，不要再玩虛頭巴腦的東西了，以你個人的名義寫封信給紀委，其實，這封檢讨書你早該寫了，現在隻不過是補寫而已…………

程書峰，你！你太過分………

兩天後，青林鎮紀委書記賀吉偉正和小高文書在鎮裡的一片荒灘上挖坑，準備分批次移植風景樹。

楊大火走過來伸起大拇指：

“程書記在全鎮大會上讀檢讨書時，臉上紅巴巴的！”

賀吉偉擦擦臉上的汗水看看楊大火，眨巴一下眼睛，鐵鍁一揚：

“快移樹去……………”

常青，作家，風水專家，中國周易梅花易數國學文化傳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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