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隐沒在雲層裡的太陽,下了坡,黑暗籠罩着月亮畔灣小鎮,大雪停了又下,月亮卻從東面緩緩地升起,在淺灰色的雲層裡穿梭,遠處的山林叢間,升了月亮,生了霧,大雪卻一本正經地落向人間。
喬厘夢已經很久沒有将窗戶的窗簾拉上,今晚也是,即使外面吹着呼呼的冷風,飄着鵝毛大雪,一眼望去,依舊隻有隐隐約約的月亮光,還有從窗戶裡透出去的燈光,她依舊敞開着窗簾,窗外的雪,靜悄悄地落下,沒有任何聲音。喬厘夢靠在床頭邊上,盯着窗外的雪看,今日,手機一天到晚都沒有響過一次,電話鈴聲是,任何的信息聲也是。
她有幾分失落,初雪對于這座小鎮上的人來說意義不同,她既也是這座小鎮上的一份子,期盼着往後的初雪,對她來說都有特别的意義。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伸手關了屋頂上的燈,書桌上的台燈依舊亮着,這樣,以便更加能看清晰看清楚窗外的落雪。
突然,手機信息響了,是白卿。
信息上說“看窗外。”
喬厘夢擡頭看窗外,欣喜若狂,穿着一身黑的白卿趴在窗子上,台燈映出玻璃,照在他的臉上,看似風仆塵塵。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棕色的頭發上,還有長長的睫毛上。
喬厘夢迅速跑到窗前,打開玻璃窗,一股冷風席卷進來,将她的頭發吹往身後。
白卿就這樣站在窗戶外,冷風吹過的時候,連睫毛也在顫抖。喬厘夢似乎沒有懂他的意思,倘若沒有受到她的邀請,他整晚都隻能站在窗外吹冷風。
過了好一會兒,喬厘夢從那張美貌的臉上收回神,急忙地說道:“白卿大人,請進。”
白卿看了看溫暖的房間,自己穿得有些單薄,于是來不及想那麼多,迅速跳了進去。跳進窗戶,他将手伸向身後,将玻璃窗拉上,将那股冷風擋在窗外。
喬厘夢的心,莫名其妙地加速。她看着站在台燈旁邊的人,今晚,他與任何一天都不同,似乎,他的身上沒有往日裝出來的那種稚嫩氣息,他,露出了久違的一面,成熟穩重。
“對不起,有事耽擱了,所以來得有些晚,希望你沒有生氣。”白卿跨出兩步,一開始跳進來的地方,有兩個大大的腳印,腳印的周邊堆積着白雪,像是形成了兩座堡壘,将周邊團團圍住。
“我……”喬厘夢話還未說出口,白卿從身後遞出來一個禮物。
“哇,好美呀。”喬厘夢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白卿手裡的禮物上,禮物剛遞到眼前,就亮起了光,是一片大大的雪花,裝在一個透明的玻璃夾裡。
“因為來得匆忙,還來不及準備禮物盒。”白卿看着被雪花照得透亮的那張臉,白裡透着紅,看着她高興,嘴角不自覺露出笑容。
“不礙事的,有禮物就夠了,還要什麼禮物盒。”喬厘夢接過白卿手裡的禮物,目不轉睛地盯着看,這片被放大的雪花,雕刻得栩栩如生,似乎隻要用手指輕輕一碰,就會被燙出一個缺口。
如獲珍寶,喬厘夢将它輕輕地放在桌子上,擡頭望着眼前的人,借着台燈的燈光,細細打量,然後說道:“今日你很……特别。”
“這算是誇贊嗎?”白卿沒有想到喬厘夢會這般說,他以為她會生氣的。
見喬厘夢點點頭,白卿又說:“今日初雪,沒能第一時間來你身邊,下一次……不會再有下一次。”
“你看,雪下得真大。”喬厘夢走到窗子邊,用手指着窗外,目光看着一臉愧疚地白卿,繼續說道:“十二點之前,初雪依舊是初雪,所以你沒有錯過和我一起看初雪,你不用感到抱歉。”
白卿看着窗外黑洞洞的一切,隐隐約約的月光照過來,雪花像一個一個的黑點。
他将自己的大衣拉開,将喬厘夢整個人裹在懷中,下巴輕輕地貼在她的脖頸處,緩緩地閉上眼睛。窗外的月光,似乎亮了很多,像夏天的夜晚,清涼的光明将一切盡收眼底。
喬厘夢驚詫,想回頭說什麼,身後的人似乎有些沉重。
這是太困,站着都能睡着。
喬厘夢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着,看着窗外紛飛的雪花,聽着靠在自己後背上的人,呼吸勻稱,安穩入睡。
“白卿,要不要到床上躺一會兒?”喬厘夢輕輕地晃着背上的人,語氣溫柔。
“不了,再過兩分鐘我就走。”
喬厘夢輕輕地轉身,将雙手摟住白卿的腰,附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如果太困,不用陪我太久,回去休息吧。”
“好,明天我來接你一起上學。”
喬厘夢點點頭,将手伸到身後,玻璃窗被打開,一陣冷風又竄了進來。
“晚安,白卿。”
“晚安,喬厘夢。”
白卿依依不舍地跳出窗外,眨眼工夫消失在月光下。
昨夜期待今日的見面,喬厘夢激動得半夜輾轉反側,白卿說今日會來接她一起上學,于是起了個大早,收拾打扮一番,下樓吃早餐,剛推開門,見老喬端着兩個盤子,盤子上面是煎的金黃的雞蛋,見此情景,老喬呆站在原地,喬厘夢站在門邊笑了笑,見父親驚訝的表情,于是問:“我這樣,是不是又讓你想起了某個人?”喬厘夢口中的某個人,是她的母親,記得上一次化妝,是學校裡組織家長見面會,當時,喬厘夢的同學和老師都驚訝,畫上淡妝的喬厘夢,簡直和母親長得一模一樣,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有幾分相似。
“你和母親一樣,美得讓人挪不開眼。”老喬将盛有雞蛋的盤子放在餐桌的兩旁。
“謝謝老喬的誇贊。”喬厘夢走到餐桌前坐下,她發現,自從自己來了之後,廚房裡多了幾分煙火氣息,老喬會起得很早,替他們倆準備早餐,換作那時,上班之前他隻會沖一杯速溶咖啡,早餐在去的路邊,随便對付兩口。
“今天是不是有約會?”老喬語氣故作輕松,實則内心非常的緊張,如果遇到女兒早戀問題,他不知該勸退還是鼓勵,其實他的女兒已經成年,即使戀愛也正常不過。
“對呀,我今日裝扮怎麼樣?”老喬原本以為她會否認,随便找一個進口搪塞過去,沒想到她卻大方承認,穿着打扮上,竟還征求起他的意見來。如此,老喬反而變得更緊張起來,喝牛奶的時候不小心被嗆了一口。
“今日小喬很特别。”老喬咳了咳嗓子,将牛奶放下,端起一旁的咖啡,将咖啡杯遞到嘴邊,這才想起,他大概有一個星期早晨沒有喝咖啡了。喬厘夢見老喬這慌張的樣子,忍不住憋着嘴笑,喝完牛奶,故意輕咳一聲,然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說道:“我與母親相比,誰更漂亮?”喬厘看戲不嫌事大,目光定定地看着老喬,容不得他半分說謊的機會。
老喬細細打量了喬厘夢一番,思索片刻,一邊咬着手裡的包子一邊說道:“母親更勝幾分。”這分明就是一個送命題,因為在老喬的眼中,這天下沒有誰能比喬厘夢的母親更漂亮。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畢竟情人眼裡出西施。”喬厘夢哼了一聲,不再故作優雅,而是大口大口地吃起包子來,湯汁從嘴角流出,抽出紙巾一抹,嘴上的口紅也被擦花,嘴角挂着一抹紅。
老喬随即開口:“但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還差不多。”喬厘夢笑了,不過,老喬也笑了,喬厘夢被老喬笑得莫名其妙。
“老喬,你笑什麼呀。”
老喬努力地憋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喬厘夢這才反應過來,今日她塗了口紅,方才她用紙巾擦嘴,流出的湯汁往嘴角一抹,不自覺地望了一眼餐桌上的紙巾,上面有一條紅色,喬厘夢朝桌子上拿起手機,照在臉前,不自覺地說出:“果然,天生麗質的人不适合濃妝豔抹。”煩惱似地歎了一口氣。
“我的女兒傾國傾城,不管是濃妝豔抹,略施粉黛,還是素面朝天,都是人群中的一股清流。”
“那你說,此刻該怎麼辦呢?”喬厘夢将手機移開,煩惱地看向老喬,半邊臉已經被她弄成大花貓似的。
“如果不想上學遲到,喝完手裡的牛奶,迅速上樓,卸妝洗臉。”
“可是人家約會對象第一次主動上家裡來接,和平時一樣,會不會顯得不夠莊重。”喬厘夢苦惱。
“隻有俗氣的男人才會見色起意。”老喬站在男人的角度。
“那好吧,我看上的人絕對不會有這等俗氣。”話說完,一口氣将手裡的牛奶喝光,猛然站起身,對老喬說了一句:“你明明是不想讓我化妝,其實,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在對待女生容貌這件事上,誰不是見色起意呢?”喬厘夢像一個小大人似的,這讓老喬産生了一種錯覺,這真的是他的女兒嗎,怎麼讓人覺得她與自己站在同一高度看問題呢,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喬厘夢蹦蹦跳跳,走出餐廳,突然站住腳步,轉過身對老喬說:“常常懷念過去的人和事,在别人看來是念舊,但對自己來說心如刀絞,過去的人和事不會來心疼你,偶爾的問候,不過也隻是想确定你過得如何,老喬,所有人都在向前走,你一個人留在原地徘徊有什麼用呢?”說完,喬厘夢吹着口哨,蹦哒着步伐,朝自己的房間而去。
聽完她的話,老喬整個人僵坐着,不管自己僞裝得多好,但旁觀者總是一眼就能識破,他真的将自己鎖在過去,留下那麼大的痕迹嗎,旁人能看清,自己想讓她看清的那個人,卻假裝什麼也看不到,這一份過往,到底想要延續到什麼時候。
“老喬,我上學去了。”喬厘夢卸完妝,站在屋外朝屋内大喊,确保裡面的人能聽清,她又繼續呐喊道:“雪下得那麼深,開車的時候小心一些。”
“我知道,祝你約會順利。”老喬朝屋外呐喊,速溶咖啡已經泡開,輕輕地抿了一口,如釋重負那般,仰天長歎一口氣。
喬厘夢在心中竊喜,想道“多麼開明的家長。”
屋外,潮濕的空氣被厚重的雲層覆蓋,讓人有些透不過氣,好在,昨日的落雪紛飛添加了幾分亮度。
喬厘夢走出院子,水泥路上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轎車裡的人從後視鏡裡看到她,白卿從轎車上下來,伸手向她打招呼。
喬厘夢放緩腳步,慢慢地靠近,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凝固,這樣,太過于明目張膽,想低調也難。
白卿注意到她的表情,說着:“你放心,即使我們不用一起上學,學校裡早就傳開了,我們早就成了别人眼中的肉中刺,既然如此,何不随了他們的願,讓他們無話可說。”
“怎麼可能會無話可說,大家一定覺得,我又看上了你的家世顯赫。”喬厘夢早就聽到了很多風言風語,說她什麼的都有,白卿以為,他已經将一切傷害降到最低,那些閑言蜚語,就像一隻螞蟻獨自搬家,毫不起眼。
“那又怎樣呢。”白卿冷冷一笑,他的臉色被地上的白雪映得更加蒼白,黑眼圈顯得更加重。
“對,那又怎樣呢。”喬厘夢從來就不是居于這種小節的人,怎麼現在反倒變得斤斤計較起來,清者自清,又何必在意從别人嘴裡說出來的話。
“不過話說,白卿,你有駕駛證嗎?”喬厘夢坐到副駕駛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白卿。
系好安全帶,喬厘夢到眼前出現了一束雪白的郁金香,和今天的氣候特别搭,喬厘夢很是驚訝,緩緩地伸手接過,有些感動。
白卿笑了,接過喬厘夢到話。
“剛拿沒多久。”啟動引擎,小轎車發出轟鳴聲,這像宣誓的鼓舞,他們,正式向世人宣布,他們就是在談戀愛,那又怎樣?
喬厘夢想想也是,和吸血鬼的速度比起來,車速或許已經可以叫做稍慢,他們可以不眠不休地運動,所以家裡有車,才會顯得奇怪。
“我想着,作為人類生活,有駕駛證是必備的條件之一,所以認識你之後,我就去考了一個出來。”白卿說完,喬厘夢略有些感動,他活了那麼久,居然為了她去考駕駛證。
“既然你剛拿駕駛證沒多久,要不,換做我載你上學。”喬厘夢聽着引擎發出的聲音,心裡一陣癢癢,從小到大,她和其她女孩子不同,他們喜歡迪士尼,洋娃娃,公主城堡,而喬厘夢則喜歡英雄救美,賽車,拳擊。她的母親一度認為,她将來,指不定會霍霍出什麼事,所以從小,她喜歡什麼,母親就會将它扼殺,所以她的房間裡堆滿了洋娃娃,各種可愛的公主裙,即使很多年過去,他們依舊和嶄新的一樣,因為喬厘夢從來不會去拿,更談不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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