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 吳太伯世家第一》載:“太王欲立季曆以及昌,於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荊蠻,文身斷發,示不可用,以避季曆。季曆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太伯之奔荊蠻,自号句吳。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馀家,立為吳太伯。”
從《史記》中我們知道,太伯(即泰伯)奔的是荊蠻之地,文身斷發。而這個“荊蠻之地”正是指的甯鎮地區(詳見另一文《荊蠻之地》),緊靠楚(荊)國,又屬丘林地區。
東漢趙晔撰《吳越春秋》吳太伯傳第一載:“遭殷之末,世衰,中國侯王數用兵,恐及于荊蠻,故太伯起城,周三裡二百步,外郭三百餘裡。在(吳)西北隅,名曰故吳,人民皆耕田其中。”
太伯來到吳地,正值殷商末期,戰亂雄起。此時的太伯,已取得當地土著人的信任,推薦為當地的領袖人物,“歸之千馀家”,說明具有一定範圍的領土,但肯定不是整個甯鎮地區。為了所屬領地人民的安全,太伯、仲雍帶着荊蠻人一起建起了第一座城池“太伯城”,其地點交待在(吳)的西北隅。隅:指角落的意思。這裡的“吳”是指阖闾所建的“攻吳”都城“姑蘇”,也就是指今天的蘇州。
故吳:縱觀《越絕書》裡面分得很清楚,以阖闾建的姑蘇城為政治中心的領地稱為“吳”,而以太伯所建的太伯城為政治中心的勾吳領地被稱為“故吳”。《越絕書》是古代記載越族地區的地方史,對蘇南部分,《越絕書》則詳細記載了“蘇錫常”地區的史料,并列為内傳,而對“甯鎮”地區的史料及遺迹則交待很少,且概念模糊,列為外傳。從這點可以看出,作者都對甯鎮地區與蘇錫常地區在“吳”國中的位置是有不同看法的。實際上,從近年來考古結果看,甯鎮地區應該是勾吳國的起源地,蘇錫常地區則是春秋戰國中後期,勾吳國向東發展,成為春秋五霸之一吳國的政治中心地。
我們繼續看《吳越春秋》,提到“太伯城”其外郭三百餘裡。在姑蘇的西北隅,名曰故吳(即勾吳),人民皆耕田其中。古代建城,很多利用自然地形,高聳的山脈作為堅固、結實的城牆,縱觀甯鎮地區,有周圍三百餘裡的山脈也就是下圖所示:
太伯城位置
結果發現緊鄰姑孰(小丹陽)有着這樣的地型,圖中紅色區域,東有茅山,南有橫山,西有馬甯山脈,這樣用自然山體作屏障,成為“太伯城”外城城牆。其巧合的是其周長正好是三百餘裡,與《史記 吳太伯世家第一》所載一緻。這樣的“太伯城”外城自然、結實、堅固。
這裡我們發現巧合的是:圖中區域為句容地區,緊鄰小丹陽“梅裡”。《景定建康志》載:“郡國有赭山,其山丹赤。”又引北宋《太平寰宇記》雲:“赭山亦名丹山,唐天寶中改為绛岩山,丹陽之義出此。山臨平湖,湖亦以丹陽名。今此山在溧水、句容兩水間。以此證之,則丹陽為山名,山南為陽故曰丹陽。赭山、绛岩山、丹山,皆為赤山之意。”
丹陽之名源自句容的赤山,在古代,以赤山為界,赤山以東為句容,赤山以西為古丹陽,到隋代丹陽、溧陽拆分溧水成今天的南京溧水區。從太伯葬“梅裡平墟”角度看,“太伯城”應該離小丹陽不遠,句容緊鄰小丹陽,比較相符。
我們從地型來看,不但“太伯城”記錄的外廓相符,而且其茅山山脈、橫山山脈、馬甯及甯鎮山脈,加上中間赤山邊的赤山湖,正好構成了句吳的“句”。古時,“勾吳”國又稱“句吳”國,“勾”與“句”字相通,音相同。可能有人要說,“句”字後來的文字,商周時代的“句”不是這樣寫的。我們來看商周時期使用的甲骨文、金文。句的寫法如下:
先按甲骨文來說,左邊的“勾曲山(即茅山山脈)”與右邊的橫山為起點的“馬甯山脈”,加上中間的赤山湖,正好構成古代的“句”字。最初太伯起城時,其範圍不大,領地範圍應該是在這些山脈構成的“句”字的南部份,故有這個古代的“句”字。
再來看金文的“句”,其口變成在二個彎鈎的外面。我們若按實際地形看,若是“太伯城”能向北有所擴展的話,都城可能就是現在的句容城。2018年4月在句容華陽鎮發現的西周早期的“城上村遺址”(現為國保單位),經過考古人員實測,城上村遺址周長和太伯城内城周長相當。能容納住戶大約在千戶左右,正好印證了《史記·吳太伯世家》上“歸之千餘家”的記載。那麼這個“口”就代表了句容發現的“城上村遺址”,而同上左邊的“勾曲山(即茅山山脈)”與上右邊的橫山為起點的“馬甯山脈”,正好構成了金文的“句”。
看樣,“句”與“勾吳”國有着某種聯系,勾吳國的“勾”字是吳越語的發聲詞,無字義,而“句”不是發聲詞,但“句吳”的“句”發[gōu]音,而且同“勾”字相通,原因就在于此。
另外,我們還發現在句容赤山湖旁,有個葛村,正好占據上圖所示的中心位置,也就是說勾吳古國的中心位置。這個葛村是個大村,占地面積9.6平方公裡,由上葛村、下葛村、後村頭、窯崗頭村、金三寺組成,人口4388人,1642戶。上葛村以前還分為東葛、西葛。村莊周圍都有河流包圍,形似丹陽西周葛城遺址。關鍵是葛村所處的位置正好是“句”吳的中心位置,而且葛村名字并非與姓葛有關。在甯鎮地區,共有三個比較怪異的葛村,一是國保單位丹陽葛城遺址;二是位于鎮江大港宜文化之地的葛村,可能與宜國都城有關,考古發現其周圍有許多西周時代的古遺址。三是句容赤山湖的葛村,可能與“太伯城”有關。
我們還知道,土墩墓是吳國文化的一個主要特色。根據吳文化專家陸九臯、肖夢龍等人撰的《鎮江商周台形遺址與土墩墓分布規律遙感研究》統計,我們發現三個葛村分别為丹徒、丹陽、句容周圍商周時期土墩墓最集中、密度最高的地方。見下圖:
其中句容葛村周圍又是甯鎮地區土墩墓最集中、密度最高的地方,句容葛村又位于丹山(赤山)旁邊,臨近于泰伯奔吳地小丹陽梅裡。種種迹象說明這裡可能是吳國發源地,西周時期長達幾百年的勾吳國政治中心,也就是最初的都城所在地“太伯城”位置。
還有一個巧合的事,句容地名非常古老,自漢代出現後從未變更過。句容亦稱“勾容”,為古吳語地名。而“勾吳”在史料上亦稱“句吳”,它既是國名,也是一個地方名。
“句容”地名與“勾吳”國名字讀音非常接近。“句”字與“勾”字同音、通字。“容”則是“吳(發[yú]音)的諧音。古時,勾吳[yú]既是國名,亦是都城名。随着越國滅吳,楚國滅越,再到秦漢二百多年的變化,這裡的人員及文化發生了一定的變化,所以地名由“勾吳[yú]”變成“句容”亦是有可能的。因為“勾吳”本身亦叫“句吳[yú]”北方漢代帝皇發音“吳[yú]”變成“容”,成就了今天的“句容”地名。說明“句容”與勾吳國一定有着密切的聯系。
根據之前文章分析結果,泰伯、仲雍奔吳至小丹陽的“梅裡”,加上以上分析,“太伯城”的方位,應該在離小丹陽不遠的地方,最有可能地就在句容中心赤山湖附近。葛村是最值得懷疑的地方,葛村周圍有地名:西崗頭、排崗、東崗、南崗、王崗、小長塘崗、大長塘崗、烏沙崗、崗頭上、陳崗、崗北、烏崗咀,西崗頂、前岡、南埠岡、北埠岡、粟樹岡、花岡、蘆岡、前岡、孔岡等帶“崗”的地名,這麼多帶崗的地名,又相對集中,這也是很少可見。另外,我們還發現在上葛村邊上還有神邊、墓東地名,下葛村邊有下禹廟、王塔,周邊還有濑渚、商殷、西窯、大溝、東港、西港、上天堂、下天堂、港口、羲城、西城等地名。這些地名都暗示了一個方向,這個地方曾是一個中心城池,很有可能是一個都城。
葛村周圍以環河所包圍,四周河流就像似護城河。另外,我們發現吳文化的一個特點,就是水運發達,它的城治必定是水路發達的地方。勾吳國的農耕運輸、戰争運輸都離不開水路。而葛村邊的赤山湖,地處句容中心地,在曆史上赤山湖有南北二大源流,素有"九河進水"之稱,水路周密,河網直通周邊城池。從古老的赤山湖看亦像都城之地。
漢袁康《越絕書•外傳記吳地傳》載:“吳古故祠江,漢於棠浦東, 江南為方牆,以利朝夕水,古太伯君吳,到阖廬時絕。”古時,從赤山湖至棠浦(今南京浦口)對面江東有一個“故祠江”,泰伯君吳時在,到阖闾時該江已斷流。方牆是指該江南面的方山,因為該江消失,赤山湖向西至大江通路被斷。故在秦始皇時期,有挖掘方山,修秦淮河,說成是秦始王為破王氣,鑿方山。實際上是為了溝通與赤山湖及濑河的連接。從故祠江這個名字看,是否也暗示着泰伯所建的“勾吳”國政治中心就在赤山湖地區呢。
光緒年間撰《赤山湖志》載:葛村地屬上容鄉,因上容渎而得名。上容渎之下遊及附近諸鄉本皆窮,一畝田舊産六七石,近則入不敷出,而任其荒蕪。村有:葛亭、南亭、長仙、崇信、育德、五渚、望湖岡、西岡、葛村…”
下面有一些地方志的記錄雖不能作為證據,但也可以作為旁證:
南朝時期陶弘景《真诰》中載:“雷平山之東北有山,俗人呼為大橫山,其實名郁岡山也。名山記雲所謂岡山者也,下有泉水昔李明於此下合神丹,而升元洲水邊,今猶有處所。此山正東面有古時越翳王冢。”雷平山是茅山山脈的一分支,古時越翳王冢在茅山。
元劉大彬撰《茅山志》雲:“吳太伯初逃句曲山中,足知茲山為聖賢栖托,自古然矣。”
《吳氏族譜》記載:“第一世祖泰伯,為吳開基…嚴父欲立季曆,乃托名采藥,以養親,遂南來,隐于勾曲山,人樂其德,從而居者千餘,稱為勾吳,即江左,勾容縣之茅山…”。
清《句容縣志》:“周古公志于翦商,其世子太伯不從,爰托采藥來句曲山中。好厥德者從之日衆,乃建國勾吳。吳,大言也,識不忘句曲隐居,放言之初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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