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青”挺浪漫的詞牌名。看到這泛着詩意的詞牌，便想起早春輕飏優雅的柳樹。春風來了瞞不住柳，是的，春意還隐含在寒風中，春天已悄然先上柳梢頭。

“柳梢青”又名“隴頭月”“玉水明沙”“早春怨”“雲淡秋空”“雨洗元宵”等。

岸草平沙。吳王故苑，柳袅煙斜。

雨後寒輕，風前香軟，春在梨花。

行人一棹天涯。酒醒處，殘陽亂鴉。

門外秋千，牆頭紅粉，深院誰家？

據說“柳梢青”得名，便來自宋代仲殊《柳梢青·吳中》“柳袅煙斜”的詩句。這阕詞景色清麗優美。

柳條細長柔弱，柳煙随風斜飄。春暖花開，香氣飄溢。河湄的淺草已泛青，柳枝也泛出淡淡的青霭，“袅袅垂柳風，點點回塘雨”（杜牧《村行》）。嫩綠的柳枝在樹上搖動，一派春意盎然。

柳汀斜對野人窗，零落衰條傍曉江。

正是霜風飄斷處，寒鷗驚起一雙雙。

——陸龜蒙《冬柳》

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

——李白《宮中行樂詞》

蕭瑟冬日，老柳如同滄桑的長者，光秃秃黑沉沉的。立春之後，隻要一場細雨飄過，鐵絲般的柳枝突然變得柔軟起來。遠遠望去，柳色如煙似霧，有點“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感覺（韓愈《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從此雪消風自軟，梅花合讓柳條新”（元•王镃《立春》）。“五九六九，河邊看柳”，盡管還在“九天”，柳便早已覺察。

褐色暗淡的柳條開始泛嫩，漸漸透出它那嬌嫩的綠，泛青吐芽。探出了一粒粒鵝黃色的芽苞；春風吹拂，水波潋滟，碧水微瀾，像清澈的眸子。河水緩緩地流淌着，倒映着柳枝梢頭那鵝黃的嫩芽，滿是微微盈盈的綠意。春天的容顔，在柳梢綻放；春的氣韻，在枝頭上悄然流淌。

“何處生春早，春在柳眼中”（元稹《生春二十首》）。柳梢兒鑽出嫩嫩的、絨絨的、鵝黃般的“眉眼”，這也是春天的“眉眼”，透出無限嬌媚與婉約。

“柳梢青”裡不僅僅有仿佛飄逸的長發，勾勒出春意的曼妙線條的柳枝。還有憂思與期盼。

雨晝風宵。匆匆時節，容易花朝。

移樹流莺，過牆蝴蝶，春被鄰邀。

垂楊禁得愁消？漸折盡，長亭翠條。

望遍征帆，知人心苦，隻有江潮。

清代杜文瀾的《柳梢青·雨晝風宵》詞寫的卻是江邊、輕寒、垂楊、長亭、征帆、歸鴉，美人遲暮、盼歸望春水，再現出濃濃的愁緒。

春風吹化了冰雪，如煙新柳鬥敗了寒冬。那朦胧綠意，如水墨淡淡地洇染開來，漫過堤岸、小橋、棧道。春，就這麼輕輕巧巧地爬上柳樹的枝頭。天涯遊子憂鄉思親之情也在柳枝萌發。

病酒心情。喚愁無限，可奈流莺。

又是一年，花驚寒食，柳認清明。

天涯翠巘層層。是多少、長亭短亭。

倦倚東風，隻憑好夢，飛到銀屏。

宋代黃簡的這阕《柳梢青·病酒心情》詞，寫柳枝、流莺、長亭、東風。本來是“自在嬌莺恰恰啼”，如今卻因離家别親、“病酒心情”，“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李白《春夜洛城聞笛》）；便“喚愁無限”。這“柳梢青”最是傷心。

芳草閑門，清明過了，酒帶香塵。

白楝花開，海棠花落，容易黃昏。

東風陣陣斜曛，任倚遍、紅闌未溫。

一片春愁，漸吹漸起，恰似春雲。

——蔣春霖《柳梢青·芳草閑門》

楝樹開滿了白色的花，海棠花朵朵凋零，随風飄落，不知不覺已到黃昏。這“柳梢青”釀出濃濃春愁。

柳梢青，柳絲長，柳絲長長寄相思。

“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柳管别離”（劉禹錫《楊柳枝詞》）。“柳”者，“留”也。“柳”與“留”諧音，文人墨客中喜歡折下柳枝傳達出友人、親人的依戀之情，這是一種流傳久遠的民間習俗，折柳相送，暗含挽留之意。

“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吳文英《風入松·聽風聽雨過清明》）。清代褚人獲的話更能說明折柳送人的含義：“送行之人豈無他枝可折而必于柳者，非謂津亭所便，亦以人之去鄉正如木之離土，望其随處皆安，一如柳之随地可活，為之祝願耳”（褚人獲《堅瓠廣集·卷四》）。

“折柳歌中得翠條，遠移金殿種青霄”（唐·韓琮《柳》）。這是說人去他鄉，就好比樹木離開土壤，希望他能如柳樹枝随便在哪都能存活。

河橋柳，占芳春，映水含煙拂路。

幾回攀折贈行人，暗傷神。

樂府吹為橫笛曲，能使離腸斷續。

不如移植在金門，近天恩。

——五代毛文錫《柳含煙·河橋柳》

這“柳梢青”裡是離愁别緒。

“草長莺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高鼎《村居》）。兒時的鄉村，家前院後，池塘路邊，河畔堰埂，随處可見柳樹。新綠彌枝，黃綠瑩瑩，早春的氣息彌散開來，天空開始變得舒緩、晴和、溫暖。

柳條百尺拂銀塘，且莫深青隻淺黃。

未必柳條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長。

——楊萬裡《新柳》

春天就這樣充滿了詩意，充滿了幻想。春風楊柳，袅袅垂絲，淺淺的嫩、淡淡的黃，風情萬種，美景如畫，在未盡的寒意中，撩撥得人們的心裡暖乎乎、癢絲絲的。

春陽融融，春風煦煦，春柳青青，春天靈動鮮活的生命力就蘊含在這“柳梢青”裡。

-作者-

朱少華，莒南縣人，中學高級教師。喜歡寫作。教學論文、散文随筆、剪紙等作品，散見多家報刊及網絡平台。在征文及網絡文學作品大賽中多次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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