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千裡迢迢跑到東禅寺向五祖學法,卻一直被安排在後面的槽廠幹粗活。忽然有一天,五祖把弟子們召集在一起,讓大家都回去作一首偈子,把自己學法的心得寄托到裡面,也算是布置給大家的一個“作業”。并承諾誰做得好,就把衣缽傳給誰。
結果大家一合計,都把做偈子這件事推給了五祖的得意弟子神秀。
神秀幾經糾結,最後還是寫了一首偈子,并把它題在寺廟中的牆壁上: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五祖看到了神秀的偈子,囑咐大家按此修行,于是整座寺廟中到處都在吟誦神秀的偈子,于是傳到了在後面幹粗活的惠能的耳朵。惠能這時候心有所感,讓人把自己帶到了神秀的偈子前,居然請識字的人幫忙,在神秀的偈子旁邊也寫了一首偈子: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首偈子就是六祖惠能傳頌千古的無相偈。不過,有人正是據此批評六祖過于偏空,并不究竟。那麼,事實果真如此嗎?
原來,惠能的這首無相偈,同樣有一個版本變化的過程。
以下是諸本的對照:
敦煌本:
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無台。
佛姓(性)常青(清)淨,何處有塵埃。
又偈曰:
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
明鏡本清淨,何處染塵埃。
惠昕本:
惠能偈雲: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
契嵩本、宗寶本同:
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從以上對比中我們可以看出:
敦煌本為兩偈,語言平實,不假修飾。尤其是第二偈,前兩句幾乎是沿用了神秀的原話。而第一偈的“佛性常清淨”與第二偈的“明鏡本清淨”,說的是一回事,即自性清淨。其内涵與“但用此心,直了成佛”一脈相承,所謂“淨心念摩诃般若波羅蜜”,正是尋找本自清淨的自性。“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應該說是對神秀“心是菩提樹,身如明鏡台”的一種推進,但神秀的“時時勤拂拭”,與“淨心念摩诃般若波羅蜜”本質上是一樣的。
而此偈之所以能夠千古傳誦、脍炙人口,主要原因在于“本來無一物”和“惹塵埃”的“惹”字。惠昕本完成了“本來無一物”,契嵩本完成了“惹塵埃”。更有甚者,為了契合六祖的“何處惹塵埃”,竟把神秀的“莫使有塵埃”也改成了“勿使惹塵埃”。這是南宗北宗之争的結果,這一響徹千年、朗朗上口的偈語由此應運而生。惠昕等本的貢獻還在于删除了敦煌本中略顯畫蛇添足的第二偈,更加凸顯了此偈的匠心獨運。
從表面看,“本來無一物”有執空之嫌,但若理解為自性之上本無一物,不正是自性清淨嗎?這和最初的“佛性常(本)清淨”毫無矛盾。而且“本來無一物”與“本無樹”、“亦非台”語意更為一氣呵成,可謂天造地設。這一大膽的改動,恰恰顯示出惠昕等本的價值所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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