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山識鳥音,近水知魚性。”作為山裡長大的人,對山裡的事物更是了如指掌。如今是有野生動物保護法。而在七八十年代的孩子們,他們的樂趣怕是在捕鳥上還更多一些。我就是其中一個主角。
春天百花争豔,鳥語花香。夏天喜上樹梢,百啭千聲。秋天瓜果飄香,百鳥朝鳳。冬天梅報春花,鳳鳴朝陽。一年四季,鳥聲啁啾,聲随意移,不絕于耳。調皮搗蛋的孩子們,看到有些大人們“提籠架鳥”,過着公子哥兒般的生活,心也癢癢,他們将目光投向了叽叽喳喳的大自然。
那時候捕鳥不受法律約束,我們經常會上山掏鳥窩或到懸崖峭壁上尋找鳥的蹤影。
翠鳥,我們方言叫:牛古慶。它身披七彩霓虹,腳丫玲珑剔透,嘴巴又細又長占身之一半,喜歡生活在泥石流過後的絕壁上。用它纖細的喙啄出一個窯洞,過着冬暖夏涼的生活,有時我還真羨慕這些積伶積俐的小生靈。居然有如此的“居安思危”之頭腦。
但為了得到這種羽毛漂亮的牛古慶,我們不擇手段,先是偷了生産隊的雲梯,結果還是夠不着。然後用竹竿綁上網袋去套,但手臂舉酸了就是不出來。萬般無奈之下,我們做出了驚人之舉。這種方法在當時要是被父母知道,那可真的是要吃大刑的。不過,我們幾個小夥伴絕對的是鐵哥們,這樣的義舉絕對走漏不出半點風聲。
于是,我們在捕鳥前作了精心準備,一個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從家中找出工具。工具宜小不宜大,便于攜帶。例如:羊鎬、鐮刀、小花鋤,一齒镢,長繩等全付武裝上山。
幾十丈的懸崖上,有不少牛古慶的洞巢。我們拔着草根在沒有路的蒿草與鐵芒箕上鑽到與洞平行位置開始鑿路,用一字镢挖一條能容一個腳丫的位置,為了保險起見,腰上套一根麻繩,麻繩的一頭由另一人拴在崖頂的樹樁上。一人守着拽放麻繩,其餘的緊随去掏鳥窩的人傳遞工具,就這樣一步一個腳窩子朝牛古慶的家裡挪去。身置險中不知險,根本就不敢看腳下,因為腳下就是懸崖峭壁,也不知那時怎麼有那麼大的勇氣。假如我們正在“作業”你從對面幾百米開外的公路一望,我們就像一個黑點附吸在絕壁,像鈴羊過壁時被困的樣子。
牛古慶絕對沒有想到我們會以如此冒險的方式對它們進行偷襲。以至于手伸進它們溫暖的洞裡也渾然不覺,不知不覺乖乖地成了我們的俘虜。雖然成功,但是我們依然不敢絲毫怠慢。因為懸空,思想高度緊張,大氣不敢喘,心裡面直搗鼓,心怦然跳得厲害,稍有閃失就會“粉身碎骨”。直到我們後撤出山上才手攥牛古慶大聲歡呼雀躍。但是這些小翠鳥隻光羽毛如彩虹一樣驚豔,性格沉默寡言,不唱也不跳,直愣愣鼓着兩隻小黑豆似的眼睛在看你,可憐兮兮的,鼻門上的幾根短須不斷抖動。偶爾也搗出鳥蛋,毫不客氣地當成美味給煮了。鳥少,我們幾個小孩一人養一天,白天一齊圍着它七嘴八舌,輪流捉蟲子給它吃。尤其是喜歡吃禾苗上的卷葉蟲。但是牛古慶不耐養,養着養着就無疾而終。牛古慶體形小肉沒二兩,一般我們不吃,當朋友一樣拿去土葬,土葬很隆重,學着人死的樣子給它成服念經超度亡靈,還假惺惺的嚎上一陣,算是對它最後的告别。
除了牛古慶,我們還去山上樹上掏鳥窩。
有一天,我們瞅準了一隻大貨,也不知什麼鳥,褐色羽毛,翼上帶白,像烏鴉又不是烏鴉,個頭大,靜靜地匍匐在鳥巢,見它如此安靜,原來是一隻孵蛋的鳥。我将鳥抓走後,順便帶走了鳥蛋,下樹時不小心還打碎了一個,蛋黃濺在樹枝葉上,腥味彌漫在空氣中,那時掏鳥窩除了興奮,沒有恐懼感,這隻鳥叫聲動聽,不停号叫,像是在呼喚同伴,又像是哀求我們放了它,但我們那時都是鐵石心腸。見這鳥肉多肥嫩,合計着當了野味。
我們剛要回程,突然間掏鳥窩的那棵樹上一聲“啾啾”,原來又是一隻體形稍大的鳥在上空盤旋,看來它已發現“敵情”,叫聲凄厲。
我們看着這隻拼命哀嚎的大鳥,判斷是被抓的“丈夫”,它不斷盤旋。我們那時候也沒有什麼恻隐之心,而是盤算着如何一石二鳥,将它也俘虜了。最後集思廣益,決定将鳥蛋放回去誘捕的方式。
我又爬上樹将鳥蛋放回,晚上我們打着手電去看時,鳥巢倒挂,鳥蛋全稀碎了。傾巢之下,安有完卵?但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離開短短二三個小時,會遭遇如此慘景?到底是誰幹的?是鳥丈夫自己?還是别的什麼生物?我們惆怅不已并有了絲絲的悔意。回家時,見幾隻小松鼠在林間跳來跳去。我們心事重重。一直到現在這依然成謎。
如今我們都長大了,變老了。國家對野生動物也進行了法律保護,我們心裡卻依然回憶當年那捕鳥時的情景。慚愧、後悔、負疚、難過、同情……什麼都有,又仿佛什麼也沒有。
隻是在夢中,經常出現那隻鳥不斷盤旋号叫的情景,仿佛在向我追責:“還我妻兒!還我妻兒!”
在這保護鳥類,抓一隻鳥判十年的時代,我是真的該忏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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