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5735遇難者妻子想帶?文/王有水編輯/雪梨王,接下來我們就來聊聊關于MU5735遇難者妻子想帶?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參考一二希望能幫到您!
文/王有水
編輯/雪梨王
MU5735航班墜毀後,遇難者家屬陸續抵達事發地所在城市——廣西梧州。3月23日,在當地政府的安排下,部分家屬進入距離梧州市區45公裡的藤縣埌南鎮莫埌村祭奠親人。隔着數百米的距離,救援隊正在現場工作。當天晚上的發布會披露,救援人員發現部分飛機殘骸和人體組織碎片,已移交調查工作組。
也有一些家屬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抵達梧州,來自昆明的張薇(化名)就是其中之一。這場空難讓她失去了“最完美的丈夫”。此時,她的家裡還有4個老人,兩個孩子——大兒子6歲,小女兒2歲不到。
3月24日的采訪中,張薇回憶了她和丈夫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她希望借助媒體,讓大衆關注到此刻正遭受着巨大痛苦,未來可能面臨更大困難的遇難者家屬群體。她也惦記着,能盡快抵達梧州事故地點,帶回丈夫的遺體、遺物,至少“抓把土帶回來”。
以下是她的口述:
“我要開飛行模式了”我剛把心理醫生送走,現在能坐下來講一下我家的事了。
我老公秦銘(化名)今年40出頭。他經常去各地出差,坐飛機對他來說已經是常态了。最忙的時候,他一天飛三個地方;閑下來的時候,一個月也會出差兩三次。
他以前經常去廣州出差,MU5735也乘坐過多次。他的飛行積分都夠我們一家人(兌換)出去旅遊一趟了。所以我們都開玩笑,稱他為“空中飛人”。
但這次,真的很遺憾,我跟他甚至連一聲“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3月21日早上,他去送大兒子上幼兒園,回來以後就上樓去了。我要出門上課。出門前,我本來是想叫一聲“老公,我走了”的。但我們的小女兒不到2歲,當時在客廳裡,我擔心我一叫,女兒就要哭鬧。于是我沒說話,直接開門走了。
秦銘留給妻子最後一句話:“媽媽,我飛行模式了。到了微你。”
中午回來後我有點累,吃完飯,我和孩子在微信上跟他講了兩句話。他最後發給我的微信是在12:59。(編者注:MU5735航班原定13:10起飛,實際于13:15起飛)我們平時都跟着孩子的稱呼,互稱“爸爸”“媽媽”。他說,“媽媽,我要開飛行模式了。到了再微信。”
我那時候在忙孩子,沒有回他。後來我困了,就睡着了。到下午3點半的時候,朋友打電話過來,問我,“嫂子你聽說沒有?有架航班墜落了。”我聽到這話就蒙了。
以往他每次出差,都會把航班号發我,偏偏這次沒有發。我很着急。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打他電話。沒人接聽。我想辦法找到了廣州那邊接機的人的電話,核實航班号。打通電話後,我說,“你快點告訴我,秦銘到底坐的是不是那個航班?”電話那頭的人不講話了。然後他說,“嫂子你冷靜一點。”我一聽到這話,整個人就崩掉了。
昨天(3月23日)還有個事讓我很難過——事發前兩天,他眼睛有點癢,不舒服,買了眼藥水回來。滴了兩天以後,眼藥水找不到了。有天回來,他一進門就問我,“見沒見到我的眼藥水?”我說沒見到。我們到處找也沒找到。
昨天早上,我整理床的時候發現,眼藥水瓶卡在床的縫隙裡了。當時我特别難受。
這兩天,我一直在用微信跟他說話。雖然我知道沒有回應,但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安慰。
我對他說,“爸爸,你要好好的,我和兒子、妹妹等你回家。我等着你的”“爸爸,你的眼藥水我找到了。你回來我給你點。”
這兩天,我已經确信他不在了。今天也有朋友來家裡,幫我整理他的照片。但我真的很舍不得收拾他的東西。他穿過的衣服還沒有洗,我舍不得,我覺得衣服上有他的味道。每天早上起來,我都會打開衣櫃,抱一抱他的衣服,我覺得能給我一些能量。
墜機事件後兩三天,張薇在微信上和丈夫“說話”
“沒事,我在”我和秦銘是通過别人介紹認識的。我們幾乎是一見鐘情。從認識到結婚,隻花了6個月。結婚12年來,我們感情一直很好。
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這個男生給人的感覺特别舒服,很靠得住,很踏實。至今我們結婚已經12年了,他完全證實了我的第一印象。
求婚的時候,他送了我99朵玫瑰花。他告訴我,回家看看,裡面有東西。我找了好半天,什麼也沒發現。最後仔細尋找,才發現他把一枚鑽戒卡在花杆上了。
秦銘是一個典型的理工男,從小到大,從作為男朋友到成為父親,他一直很優秀,是别人口中那種“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朋友們眼中的榜樣。
他也有缺點,就是隻會悶頭做事,不太懂得浪漫,不會哄人。每次我發脾氣,跟他吵架,他不會哄我,就隻是跟我講道理。我過生日,他很少送鮮花、口紅這類東西,而是看重“實在的東西”。最近連續兩年生日,他都送我鞋子。特别耿直。
我媽媽過生日的時候,他也送的鞋子。當然,都是很好的鞋子,我也很喜歡。
我們倆都是很熱愛生活的人。結婚後的頭幾年,他經常帶我出國遊玩,法國、瑞士、尼泊爾、馬爾代夫、印度、泰國,一到假期我們就往外跑。後來有了兒子,在兒子一兩歲的時候,我們帶着4位老人,去巴厘島玩了一次。
2018年兩人去印度遊玩時所拍照片,“餘生漫長,我們慢慢走”
我們結婚後,很晚才要孩子。
我懷孕的時候,狀況很不穩定。有一次遇到大出血,我整個人都慌了,他開車帶我去醫院,在路上我一直哭。他當時也很慌,他一隻手握方向盤,另一隻手握着我的手。
他說,“沒事,我在。”我當時就特别踏實。這四個字,是我至今回憶起來,他對我說過的最溫柔的一句話。有這句話,我真的什麼都不怕了。
疫情之後的兩年,我們就很少再跑了。老二也出生了,有了牽絆,我們的重心開始轉移到照顧和教育孩子上面。但我們還是經常出遊。有時候我們倆騎自行車,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甚至騎到安甯市、玉溪市。
秦銘是個很顧家的丈夫。他工作很忙,出差也多,但一到周末,一定跟領導強調,“要回家陪老婆孩子。”領導還笑話他,“沒見過為了老婆孩子,把工作都放下的。”
墜機前的那個周六,我們一家人還去郊外踏春、野餐,玩了一整天。第二天在家休息。那是我們一家人最後的歡樂時光。
我們雙方都是獨生子女,他對兩邊父母非常孝順,這一點我爸爸媽媽是很認可他的。有時候我會有些小情緒小脾氣,我爸爸媽媽都是站在他那邊的。
結婚第七年,秦銘送給我一個生日禮物——挑選了我們的很多精美照片,請手繪師畫下來,配上他自己寫的一些很美的文字。他是理工男,但文字很好,我經常調侃他是個詩人。
結婚七周年時,秦銘為妻子制作的“詩語相冊”
比如《三生》,“你眼前的我是紅塵萬丈/ 若,你跳得出去,且安心做一個平凡人/ 我隻記取你當初的模樣/ 若,跳不出去,親愛的/ 請和我于紅塵相愛一場……”
我一直很慶幸,我和他認識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剛出大學校門,很單純,沒什麼社會閱曆的女孩。剛才我還跟心理醫生說,我是一個很有福氣的女人,很幸運在一個單純的年紀,嫁給了一個這麼好的男人。
他經常把家裡弄得亂亂的,每次我都會抱怨,說,“你看看你喝的茶杯都不洗”“衣服又弄得到處都是”“燈都不關”。但這兩天他走了,我很難過,我就在心理默默地跟他講:“你哪怕回來再把東西亂扔一下,什麼都沒有關系,我來收。”但我現在連這種機會都沒有了。
出事後,我想起很多我們出去玩的情景。出事前一天晚上,我在衛生間刷牙,他還從後面抱我。那天晚上,他還摟着我睡覺。現在每次去衛生間,看到他的牙刷,我都會想起那個畫面,心裡特别難受。
可是他這麼突然一走,整個家就崩塌了。剩下我,我都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
為什麼我會請心理醫生過來幫我?現在除了情感上的悲痛以外,我覺得特别焦慮。因為2個孩子都還沒上學,經濟壓力會很大,将來孩子上學,需要父母陪伴,還要一直撫養他們成人,到18歲、20歲……這些,我真的都不敢去想。
“爸爸在天上,餓肚子了怎麼辦?”兒子4歲以前,秦銘都在另外一個城市工作。他注重事業,工作很忙,很少回昆明。我當了7年的全職太太。
後來我們發現,因為長期不在一起,兒子開始不接受爸爸。最嚴重的時候,有時爸爸回來,夜裡睡覺,我們三個一起睡,兒子醒來發現爸爸在身邊,就說,“出去,這是我和媽媽的床。”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秦銘開始意識到自己對孩子太缺少陪伴。
于是他跟公司領導申請調回昆明,他說“孩子的成長我不能錯過了,不然這是沒有辦法再彌補的”,否則就辭職。這樣,老闆才把他放回來了。
他努力彌補對兒子的愛——每天早上7點,他第一個起床,送孩子去幼兒園。然後繞幼兒園跑幾圈。因為他工作壓力大,之前不注重鍛煉,我一直跟他講,我希望我們的老年是一個健康的、不被疾病纏繞的老年。他就每天早上跑步。
跑完步,他買早餐帶回來,吃完後去工作。每天一回家,他都帶着孩子跳繩、下圍棋,隻要有周末,秦銘一定帶孩子一起出去玩。
再過幾個月,兒子就要上小學了。為了讓孩子提前适應,秦銘給他制訂了一個計劃:周一練字,周二學英語,周三跳繩,周四學空手道,周五下圍棋。每天,他都帶兒子完成。完成後,就在本子上貼一個小星星。這些,都是秦銘在做,我根本不管的。
為了兒子,秦銘付出了很多。從一開始排斥爸爸,到現在,兒子已經很信任爸爸。他們父子倆已經是“兄弟”關系,經常講悄悄話,還說一些秘密,“不要讓媽媽知道”。前段時間,兒子做了一個手工,上面寫着,“最棒的爸爸”。
兒子為爸爸制作的手工作品
出事前一天,秦銘還叮囑,“我出差這幾天,你每天一定要帶他練習20分鐘的跳繩。”
這次出事後,開始我一直瞞着大兒子,說爸爸出差了。但是昨天,心理醫生和我溝通,包括朋友也勸我,說不要覺得孩子小,其實他可能從大人們的一些談話中就能察覺到爸爸出事了。他們建議我和緩地跟孩子說出這個事情。
其實,21日深夜,警方來采血,孩子就察覺到異常了。我跟他說,這是疫情期間,每一家都要戳一下手指頭,擠一點血,做一下疫情普查。但是昨天,孩子玩着玩具,突然就問我,“媽媽,我問我們班的小朋友了,他們沒有戳手指頭,隻有我戳了,這不是疫情。”我就說,你過來,媽媽抱抱你。
我抱着他,問他,“你知不知道爸爸去哪了?”他說,“爸爸去出差了。”我問,“你知道爸爸出差是怎麼去的?”他不說話。我說,“爸爸坐飛機去的,但是很遺憾,因為爸爸坐的那架飛機現在找不到了,他失蹤了,所以爸爸在上面,我們也找不到了。最近家裡來了好多叔叔阿姨,他們都是在幫助我們找爸爸。”
聽完這些話,孩子有點蒙。我說,“沒關系,你想哭就哭出來。”過了會兒,他就哭了。
但他還是沒法反應過來。後來他自己去玩了,玩着玩着他又說,“媽媽,我擔心爸爸。”我問,“你擔心他什麼?”他說,“擔心爸爸肚子餓了,沒錢買東西吃。”我說,“怎麼會?”他說,“他在飛機上(下不來),萬一他的錢用完了,沒錢買東西吃了,他不就肚子餓了嗎?”
當時聽着孩子這番話,我真的特别難受。
今天兒子又去上幼兒園了。我特地給老師說了,請她幫忙多多照看一下孩子的情緒。老師回答,“我們會像您愛他一樣去照看他。”
其實老大我不是很擔心,他6歲了,對爸爸是有一個概念的。我更擔心的是女兒。她根本還不知道爸爸是什麼。這意味着以後到了幼兒園,到了小學,别的孩子有爸爸,她會疑惑:“爸爸是什麼東西,怎麼我沒有爸爸?”每次想到這些問題,我都很崩潰。
今後對孩子的養育過程中,我會告訴他們:你們有一個完美的超人爸爸。
我們的女兒,下個月就要過2歲生日了。女兒特别喜歡動漫《寶貝JOJO》,秦銘之前還跟我商量,過生日的時候,要做一個“寶貝JOJO”的蛋糕,買一個“寶貝JOJO”的人偶。(編者注:說到這裡時,在一旁的女兒喊着,“我要寶貝JOJO”。)
我現在特别艱難。這兩天我很冷靜地思考,我不覺得媒體是打擾,相反,我很需要媒體的幫助。我想讓大衆知道,我們這個群體真的很需要大家長期的、持續性的高度重視和幫助。這種重視和幫助不是說一兩年,而是比如說十幾年。因為對于我的家庭來說,撫養孩子還需要将近二十年。
“想帶你回家,抓把土也行”現在很尴尬的一個狀況是,我們家的經濟,一直是他在管。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信任老公,經濟收支從來沒有過問過。現在出了事,我們家有多少錢,他在外面有沒有負債,有沒有其他什麼投資,我一概不知道。
登機的時候,秦銘把身份證、手機、筆記本電腦都帶上了。要是一般事故,遇難者好歹還能留下一部手機。可這次是空難,這些證件現在都難以找到。我昨天還求助政府,能不能幫忙公證一下他的身份信息?一個很緊迫的問題是,下個月還信用卡,我都不知道用什麼還。
到現在(3月24日),我們雲南的大部分家屬都還在昆明。
事發當天,我接到通知,第一反應就是收拾行李,然後我去做了核酸,想着買第二天最早的航班,或者高鐵票。我要趕到廣西,和他在一起,接他回家。
但晚上,朋友勸我,說什麼情況都還不知道,去了就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我才冷靜下來。昨天聽說一隻黑匣子找到了,我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事發第二天淩晨,警方就上門采集DNA了。當時兩個孩子已經睡覺,我提出能不能第二天天亮後再采,怕影響孩子的心理。但他們說,事情很急迫,必須馬上采集,隻能委屈一下孩子。然後,警方給我們一家三口都抽了血。
在此之前,警方已經去秦銘父母家裡采了樣。但秦銘的媽媽身體狀況很差,上周才做完手術出院,最近還有一次手術。所以我們一直瞞着她。我不知道DNA比對需要一個怎樣的流程,需要多長時間。
但事情出了,大家當然迫切希望到達親人的身邊。對我來說,我希望可以和他更近一些,好讓他更安心一些。而且新聞說,目前也搜獲了一些遺體殘骸,DNA比對之後,我們家屬希望去認領。大家的意願都很強烈。
張薇在朋友圈寫下了她想對丈夫說的話
現在我已經很冷靜了,因為孩子不能丢下,這個家還要我來支撐。所以昨天我對他們說,“如果我先生的遺體找到了,哪怕它隻是一部分,或者說隻是一些碎片,都請你們原樣地交給我,我想盡快帶他回家。”
我知道這會有一些處理流程,航司也會擔心家屬情緒。但對我來說,無論他的遺體是怎樣一個支離破碎的樣子,我都可以接受,隻要讓我帶他回家就行。
我現在已經不抱奢望他還活着了。一開始我還期待,他有一具完整的遺體。但我看最近兩天的報道,沒有完整的。現在我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拿到他遺體的所有留存物,哪怕一部分也可以。如果連一部分也找不到,我最後真的隻能去現場捧一把土帶回來。
不然的話,這個事情真的難以讓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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