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險九重，曉行夜宿兩日通。

側傾車身跨刃脊，橫懸人體沖壁峰。

睡袋涼怨帳篷陋，羊肉香贊篝火紅。

世間挑戰千千萬，不入沙漠枉稱雄。

人這一生，總該有些夢想，萬一實現了呢？比如，穿越沙漠，多麼遙不可及，一旦決定去，就在這個“十一”假期完成了。這首詩就是結束穿越之後，子文的有感之作。

我們穿越的是巴丹吉林沙漠。資料顯示，其大僅次于塔克拉馬幹沙漠和撒哈拉沙漠，其險則當數世界第一。開車穿行其中，逢刃越刃，遇坡沖坡，風馳電掣，險象環生，在無限刺激中享受着探險的快樂，在無數挑戰中感受到勝利的喜悅。

我樂團長莊春斌與他的沙漠行團員

這場說走就走的沙漠之旅始于2018年10月2日，從甘肅的雅布賴進，終于10月5日，從内蒙古的古日乃出，曉行夜宿，兩個整天，三個夜晚，車程300公裡。之所以如此順利，緣于我們傍上了大部隊：南京我樂的幹部團25人，将穿越沙漠作為拓展訓練項目之一，我們北京七人組，跟着我樂團同行，可謂輕車熟路。盡管如此，穿越沙漠也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解決吃、住、行三件事兒，便是一場難得的人生洗禮。

吃：篝火邊的野炊最美

出發時，我們連沙漠在哪兒都不知道。得到的指令是，從北京飛到甘肅的金昌，與從南京自駕過來的我樂大部隊會合。

10月2日，上午9點飛機到達蘭州，要到下午5點多才轉機飛金昌，選擇轉機線路，當然是因為便宜，其次是想品品正宗的蘭州拉面。我們租了一輛九座車，七個人的行李全塞進車裡，直奔蘭州市，歇足于古老的黃河大橋邊，那裡有一家地地道道的蘭州拉面館。牛肉是現切的，有牛肉和牛犍肉兩種，面條是現扯的，扔進沸水裡十幾秒鐘就出鍋，鮮湯可以随時添加，配些牛肉，味道可就别提有多美了。我們發自内心地感歎：發源地的東西就是好。

蘭州的正宗蘭州拉面

走一走黃河大橋，爬一爬白塔山，看一看黃河母親雕像，感覺蘭州真沒啥可玩兒的，從旅遊的角度來講，做個過客應該最明智。街頭的小吃清一色就三種：色彩鮮豔的土豆片、油膩膩的年糕、半熟的炸土豆條。大叔或大媽推着小車，為應付城管，眼睛總是左右遊離，叫賣聲也不敢太大。讓我驚訝的是，那油膩膩的年糕，相當有味道，後來在沙漠裡回味起來，真是垂涎三尺。

10月2日，進入沙漠的第一個晚上，吃的是烤全羊，在導遊兼車隊隊長陶明的家裡，那是一片沙漠中支起的蒙古包，我們35人占據了最大的一個。小菜上了很多盤，米飯半冷半熱，管夠，大家吃到飽時，烤全羊全身披挂上場了。先是讓德高望重的嘉賓揮刀剪彩，然後陶明作為主人一一獻哈達，再後來是蒙古大胖妹獻歌，還邀請客人一起唱。這樣一通儀式折騰下來，就是一個多小時，等到羊皮上桌，大家已經散了一半，羊肉上來，就沒啥人了。我嘗了一口，冰冰涼，毫無剛推上來時整羊的香味兒。讓服務員去熱一下，結果再端上來時，所有人已經開始忙着支帳篷，吃羊肉的興趣早已消失殆盡。據說這隻羊有60多斤，夠我們30多人吃的，可九成的人都沒有嘗到味兒，羊去哪兒了，倒成了一個謎。

真正感受到羊肉美味，是進入沙漠的第二天晚上，10月3日夜。在一個四面沙丘環繞的戈壁灘上，大家合力拾柴，開車的師傅變身廚師，沙中挖出兩個竈眼，支着鍋燒水，現煮羊肉，大家捧着骨頭啃，平時的紳士與淑女在這裡都變成了野人。篝火燒得旺旺的，樹根發出哔哔剝剝的聲音，車燈照得營地通明，置身這樣的場景，就算殘羹剩食也是美味，何況還是大塊大塊的現煮羊肉呢？

沙漠中的野炊

你不得不驚歎于師傅兼廚師的創意。舀湯的勺是用啤酒聽盒挖個洞，用鐵絲綁在木棍上做成的，結實耐用。肉和菜都撈光了，師傅便把兩隻鍋的湯彙到一起，留着第二天早上煮面條，其餘的鍋和盆都要洗。隻見師傅往一隻鍋裡注入小半鍋水，燒到七八十度，加些洗潔精，随便摘了幾根帶葉的樹枝當刷子，四面刷一遍，又把鍋蓋内外刷一遍，再把其他的鍋和盆刷一遍，然後把這些肥沃的水倒到一簇灌木叢下當肥料。就見師傅又倒了點兒水在鍋裡，燒熱，将一塊毛巾透透，擰幹，把所有的鍋和盆擦試一遍，就完成了所有的洗滌工作。這些鍋和盆，第二天帶着羊肉和洗潔精的雙重味道，成為涮羊肉大餐的餐具，沒有一個人嫌不幹淨，所有人都吃得美美的，仿佛那是世間從未有過的美食，喝着白酒、啤酒，在篝火旁翩翩起舞，大有“酒不醉人人自醉，餐不迷人人自迷”之感。

沙漠篝火旁的大餐，就這樣牢牢地沉入每一個穿越者的記憶中。這群沙漠穿行者都不是平凡人，平時喝純淨水，吃精細白面，餐廳裡的餐具擦了又擦，身在沙漠中，一切都不在乎了，混着洗潔精的水煮的面條遠遠比正宗的蘭州拉面好吃！“不幹不淨，吃了沒病。”或許子文故鄉這句古語是對吃的最好注腳。很多時候，講究需要條件。當你别無選擇，生存是第一要務。餓了，啥都好吃，如果沒有這樣的感悟，不妨去穿越一回沙漠。

住：帳篷内的味道最香

從北京出發時，我樂團隊方面對我們的要求是：輕裝，輕裝，再輕裝。我們這個北京七人團分屬三家，我自己一家，鄭文柱和孫偉夫妻一家，賴大臣和王奕驕帶着12歲的弟弟和6歲的兒子又是一家。我們的裝備就精簡成這樣了：運動服各一套、保暖内衣各一套、外套各一件、睡袋各一個、背包一家一個、帳篷一家一頂（防潮墊、枕頭都不要帶）。對于吃的，要求隻帶點牛肉幹之類的幹貨，要少之又少。

踏進沙漠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發現，這個輕裝要求有些苛刻了。要求輕裝，是為了減輕車的重量，以便行進順暢。我們的車都是四缸以上的豐田霸道，馬力十足，連司機在内每車坐四人（賴大臣一家四口坐一車也不擠），根本沒有多少重量，多帶點裝備和水果之類的食物，豈不是毛毛雨？

第一個沙漠之夜，就感受到裝備不足。宿營地是隊長陶明的家，名叫錫林呼都格，有限的幾個通鋪大炕被别的穿越團包圓了，我們隻能搭帳篷。原以為帳篷搭在蒙古包内會很保暖，結果由于地面鋪的磚，又沒有墊子和枕頭，相當于睡在硬磚上，全身疼，一覺醒來，脖子都快斷了。

10月3日從陶明家出發前，我便借了一床被子，在随後的兩晚中，這床被子幫了我的大忙。真正的沙漠宿營點，是在一片戈壁灘上，四周都是高聳的沙丘，具體叫什麼名字，連師傅都說不清楚。我找了一塊帶斜坡的沙地支上帳篷，用沙子壘一個小坎兒做枕頭，把被子鋪在下面，穿上保暖内衣和厚厚的運動服，直接鑽進睡袋裡，感覺很是溫暖。

沙漠裡的帳篷

沙漠中萬裡無雲，天空碧藍如玉，夜色朦胧，久違的銀河就在頭上流淌，清晰地可以看到北鬥七星錯落排列，月光、星光輕柔地撫摸着沙地，浸潤着帳篷，或急或緩、或輕或重的酣聲此起彼伏，依稀可以聽到遠處帳篷裡有夢中翻身的摩娑聲。時而有風吹過來，掀起帳篷的一角，或者直接撞擊着篷頂的布幔，讓整個帳篷搖曳起來，如同嬰兒的搖籃。

沙漠中的營地

我從睡夢中醒來，正是夜風輕掀帳篷布幔之時。喝多了酒的團員正在說夢話，遠處的帳篷裡還隐現着手電光。忽然感到邊上的帳篷有拉開拉鍊的聲音，随後探出一隻手來，扔到沙地上一條褲子，發出沉悶的聲音，原來是孩子夜尿了！我忽然感到内急，正準備拉開帳篷出去澆一澆幹涸的沙漠，忽然想起帳篷裡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靈機一動，将帳篷拉開一條縫，倒掉水，用瓶做容器，酣暢地解決了小便問題。将瓶放在帳篷底布上，拉開帳篷一角，準備挖個沙坑傾倒，不料我身子一動，瓶歪倒，小半瓶便撒在了帳篷裡，打開手機電筒一看，被子和睡袋上也沾了一些。總不能這樣在尿液中繼續睡吧？腦筋急轉，想起帳外的沙子，于是拉開帳篷，手捧黃沙，撒到尿上，多日沒見過雨的沙子吸附力超強，很快帳篷便幹燥如常。天亮後拆疊帳篷時，見我抖沙子，賴大臣很是奇怪，我詭秘地一笑：“沙聞着香鑽進去的。”

是啊!帳篷内的味道，是最香的。兩天沒有洗澡，身上的汗臭和着帳篷内的尿臭，習習夜風輕拂，融入浩瀚的沙漠中，整個身心都沉醉了，哪裡還有臭的感覺？在大自然的超大包容心裡，我們每個人都太過渺小。以挑戰之心面對沙漠之旅，就該面對一切意外，不驚不乍，無怨無悔，默默地接受并享受那種過程。帳篷外，夜風仿佛在訴說着一個真谛：人生就是一場又一場挑戰，車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沒有路，開一條路又何妨！

行：刃脊上的騰越最爽

穿越沙漠，最刺激的當然是穿越的過程。清一色的越野車，十輛車組成的車隊，向廣袤的沙漠深處飛馳而去，逢刃越刃，遇坡沖坡，豈不暢快！

巴丹吉林有着獨特的含義。巴丹，據說是一個名叫巴岱的沙漠探險者的名字；吉林，蒙語中意為湖泊，這裡散落着好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湖。我們經過的第一個湖，幹了，變成了鹽堿地，可以站在上面行走；另一個湖非常大，有無數的鳥兒在飛翔，我們隻遠遠地望望就走了。我們真正要體驗的不是看景，而是越刃、沖坡的險與樂。

車輛在沙漠中行進

我們的隊長陶明，是巴丹吉林沙漠衆多司機中名望最大的一個。我們頭一天經過的畢魯圖峰，海拔1617米，相對高度500多米，有“沙漠珠峰”之稱。2009年，23歲的陶明駕駛一輛鈴木摩托車，僅用6分02秒成功登頂，創造吉尼斯世界紀錄；一年後，他開着一輛四缸北京吉普，摘得巴丹吉林汽車摩托車沙漠草原耐力賽冠軍。我們的司機姓嚴，長得牛高馬大，雖然是漢族人，卻被同伴稱為“巴特爾”。平時他總與一幫沙漠車手玩兒越刃和沖坡，此次穿越沙漠算是第一次。當陶明一次就翻過沙漠珠峰最高點時，很多司機都敗下陣來，嚴師傅看了很久，選擇側面一個點，一次沖了過去，樂得我直喊“好好好”。

行走在沙漠珠峰上

越刃和沖坡，是穿越沙漠需要的關鍵技術。沙山橫在面前，高聳入雲，兩面沙坡傾斜，在最頂處形成刀刃狀，車必須選擇一個合适的角度，以全速沖上坡去，迅速地斜着車身再沖下坡去。如果角度把握不好，速度沒有到位，就可能在最後一刻停下車過不去，或者車在刃脊處擱淺。車側身沖過峰刃時，感覺馬上要翻倒；沖上或沖下壁陡的沙峰時，感覺人已經橫躺。這正是子文“側傾車身跨刃脊，橫懸人體沖壁峰”這兩句詩描繪的險狀。

有險更有樂，這才是穿越沙漠的意義。十輛車呼嘯着向無盡的沙原沖去，根本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後車可以循着前車的轍痕一往直前，那麼前車呢？看我很好奇，陶明主動邀我上他的頭車。隻見他穩穩地把着方向盤，過沙丘，越沙峰，如履平地，有路走路，無路開路，疾疾如風，過了一山又是一峰，剛在谷底消失，又忽然轉向峰腰奔騰，留下一陣陣塵煙。有一個像鍋一樣的窪地，坡度接近筆直，從上往下沖去，人就仿佛飄浮在空中，失去了重力，從下往上沖去，人就似乎跌進了九霄，不屬于自己。“你怎麼就知道路呢？”對于我的疑問，陶明的回答是：“我從十幾歲就在沙漠裡穿行，熟悉這裡的每一片地貌，每一次穿越，走的路都不一樣，有大緻方向就行了。”

子文與陶明隊長

做事兒沒有什麼決竅，熟了就好，熟能生巧：成事兒沒有什麼捷徑，不失方向最重要。一個車手的樸實話語中，原來蘊藏着如此深刻的哲理。

“世間挑戰千千萬，不入沙漠枉稱雄。”一次穿越沙漠之旅，就這樣洗禮着我的人生。有沒有英雄的感覺，你也去穿越一次沙漠試試。

沙漠行北京七人團與三位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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