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身不複生王家,意為希望下輩子不再投生帝王之家。這是一個皇子臨死時對左右人所說的話,充滿了凄涼絕望,一語道盡蒼茫,好像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的臨終獨白,然而他并不是在皇室鬥争中你來我往的失敗者,因為他死時也才隻是個十歲的孩子!
劉子鸾
這個孩子就是劉子鸾(公元456年~465年10月16日),宋孝武帝劉駿第八子,母為殷淑儀(殷淑儀據說實為南郡王劉義宣女,即劉駿堂妹)。《宋書·南郡王義宣傳》:“而世祖閨庭無禮,與義宣諸女淫亂,義宣因此發怒,密治舟甲,克孝建元年秋冬舉兵。”劉駿當時即位還不到一年,就私闱不檢,竟與劉義宣留在京中的女兒們淫亂。消息傳到荊州,終于激怒了劉義宣,從而引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叛亂,差點動搖了自己的江山。這當然是可以預料的結果,換句話說,如果殷淑儀确為劉義宣之女,劉駿冒着這麼大的風險與堂妹們私通,确實不是一般的喜歡,甚至有可能與殷淑儀青梅竹馬。
無論殷淑儀到底是何人,她在劉駿宮中可謂是“三千寵愛在一身”,《宋書·始平孝敬王劉子鸾傳》記載:“母殷淑儀,寵傾後宮,……追進淑儀為貴妃,班亞皇後,谥曰宣。葬給辒辌車,虎贲、班劍,銮辂九旒,黃屋左纛,前後部羽葆、鼓吹。上自臨南掖門,臨過喪車,悲不自勝,左右莫不感動。上痛愛不已,拟漢武《李夫人賦》。”大明六年(462年)四月,殷淑儀去世,劉駿悲痛萬分,追封她為貴妃,班亞皇後,谥曰宣。
據說劉駿還整出“屜棺存屍”的轶事,殷淑儀死後,宋孝武帝劉駿常常思念她,便把棺材做得像抽屜一般,每當想見她的時候,便将棺材拉開一睹遺容。如此這樣過了許多日子,而殷淑儀的形态顔色并不改變。但人呢總是要入土為安的,同年十月,将殷淑儀厚葬于龍山,儀隊相當隆重,江南葬埋之盛未之有。劉駿親自駕臨南掖門送葬,喪車經過時,劉駿十分悲痛,不能自控,身邊的人無不暗暗落淚。劉駿令群臣為殷淑儀商議谥号,以智淵不盡嘉号責之緻憂死。自從殷淑儀過世後,劉駿悲痛、哀憐不止,精神恍惚,嚴重廢棄政事。每晚睡前,劉駿首先在床前斟上一杯祭奠的酒喝下,然後痛哭不能停止。大明七年,劉駿啟發有關部門上奏說:"據《春秋》記載,仲子不是魯惠公的原配正妻,尚且得以建成獨自的宮廟。現在貴妃乃是在國家官員中的高位,理應建造新廟。"于是便在京城為殷淑儀建立單獨的廟宇。廟宇建成之後,以殷淑儀之子劉子鸾的封号,稱為新安寺。
不僅如此,劉駿還上演了“招魂相見”的好戲,足見深情。當時有個巫師能見到鬼魂,對劉駿說可以效仿漢武帝的前例,招殷淑儀的魂與劉駿相見。劉駿非常高興,就命令巫師召殷淑儀的魂。不一會兒,果然在帷帳中見到殷淑儀的形态,就如同平時活着的時候一樣。劉駿想和殷淑儀說話,她卻默不作聲。劉駿正要拉殷淑儀的手時,鬼魂卻忽然消失,劉駿越發哽咽遺憾。謝莊寫作一篇哀悼的策文上奏,劉駿躺在床上讀着,翻身起來流着眼淚說:"不料當今會出現這樣的奇才。"京城中紛紛傳寫,紙墨由此而價格變貴。
此外,《宋書卷四十五 列傳第五》記載:“上寵姬殷貴妃薨,葬畢,數與群臣至殷墓。”劉駿還經常與群臣到殷貴妃墓前探望拜祭,劉德願還因為哭她哭得好被升了官。
種種迹象表明劉駿對殷淑儀,也就是對劉子鸾的母親一往情深,無論生死。愛屋及烏,劉子鸾也是子以母貴,最得劉駿喜愛。其實這都用不着後人總結,《宋書·始平孝敬王劉子鸾傳》明确記載:“母殷淑儀,寵傾後宮,子鸾愛冠諸子,凡為上所盼遇者,莫不入子鸾之府、國。及為南徐州,又割吳郡以屬之。”因為殷淑儀相當得到寵愛的關系,子鸾得到的疼愛也勝過其他的兄弟姊妹,想要得到劉駿青睐的官員,沒有不投身于子鸾府中或封國的。“大明四年,年五歲,封襄陽王,食邑二千戶。”如果說五歲封王還是例行其事,那他還八歲拜相就更能說明問題了。大明七年九月庚寅(463年10月16日),加中書令,領司徒。大明八年正月戊子(464年2月11日),劉子鸾兼任撫軍将軍這一要職,而這時劉駿已經快不行了。可以說,除了皇位,劉駿幾乎給了劉子鸾自己所能給的一切。畢竟劉子鸾排行第八,既非長子,更非嫡長子,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可以想見,劉子鸾的受寵程度完全到了包括太子在内的其他皇子全都嫉妒的地步。
此人5歲當王,8歲當宰相,10
因為劉子鸾太得劉駿喜愛,在前廢帝劉子業即位後,便因為素來嫉妒弟弟得到父親疼愛的關系,開始對他進行報複,奪去了他中書令的官位。“前廢帝即位,解中書令,領司徒,加持節之鎮。”七月乙醜(9月15日),劉子鸾被解任中書令,領司徒,奪權降級。兩天之後的八月丁卯(9月17日),改任青、冀二州刺史,被趕出京城。劉子業人格扭曲、狂悖乖戾,是曆史上有名的暴君,更是劉宋王朝最殘暴的皇帝,他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這個小倒黴蛋。“帝素疾子鸾有寵,既誅群公,乃遣使賜死,時年十歲。子鸾臨死,謂左右曰:"願身不複生王家。"同生弟妹并死,仍葬京口。”景和元年九月辛醜(465年10月16日),劉子業将劉子鸾免為庶人,并派人将這位才年僅十歲的弟弟賜死。子鸾臨死前說:“希望下輩子不再投生帝王之家。”這話是對左右人說的,更是對自己說的,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留戀與對哥哥劉子業的絕望,也是千百年來無數落魄與遇難的皇室子弟的共同宣言!
而劉子業的打擊面還不止他一個人,劉子業同母弟南海王劉子師與同母妹第十二皇女也一并遇害。活人弄死,死人也逃不掉,劉子業還挖掘殷淑儀的墓葬,并将殷淑儀的屍體從棺材内拖出來,當場将之羞辱一番。
劉彧即位後,追封劉子鸾為始平王,十二皇女為縣公主,并恢複劉子師的王位。同時命建平王劉景素之子劉延年做子鸾的後嗣,将子鸾改葬于秣陵縣龍山。然而即使劉子鸾沒有被哥哥劉子業殺死,也逃不過叔叔劉彧的毒手。南朝四代中劉宋的皇室操戈最為典型,劉宋帝王中誅殺宗室子弟最徹底的正是劉子業和劉彧,換句話說劉子鸾活的過初一,活不過十五。
劉駿,劉子鸾
無情最是帝王家,皇室内鬥遠超一般家族,手段之殘忍也自然可以想見,那些失敗者往往死于非命,或終身禁锢。從前有多風光,死時就有多凄慘。今天的人已經沒幾個人聽說過僅僅活了十歲的劉子鸾了,甚至都沒多少人記得南朝宋這個不太起眼的朝代,但他那句臨終遺言——"願身不複生王家",千百年來卻在曆史的天空不斷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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