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崇祯年間,長樂鎮有個男子叫曹遠,他是個目不識丁的農民,打小愛聽故事,從小到大,不管哪裡有說書先生開台講故事,他是逢講必到,久而久之,他從故事中學到不少為人處世的道理。
二十五歲這年,還在飯店當小二的曹遠,看見兩個富家公子為一個美女争論不休。
最後,王姓少爺口笨嘴拙落了下風,被趙姓少爺帶走了美女,他氣鼓鼓地離開了飯店。
曹遠聽二人對罵出神,竟忘記傳菜,被掌櫃的揪着耳朵一頓臭罵。
曹遠被掌櫃打罵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而這次,他一巴掌甩到肥掌櫃的臉上,随後扔下托盤,轉身就走,連工錢也不要了。
曹遠思來想去,自己堂堂七尺男兒,這樣過日子實在太窩囊!他下決心要做一門能賺大錢的生意。
于是他每日在街上閑逛,沒有本錢的他又如何能做賺大錢的生意呢?
一日,已經餓了兩天的曹遠想做點散工,先将肚子填飽再說。可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商鋪,人家看他這副模樣,都将他趕了出來。
來到一間米鋪時,他看到了一個眼熟的年輕人,正是當天在飯店與人争搶美女落敗的王姓少爺。
曹遠沖進去米鋪,想跟王少爺說話,可王家下人見他一副邋遢的樣子,抄起扁擔就要趕他走。
曹遠大喊道:“王少爺,我知道你前兩天在德福飯店受了些委屈,我可以幫少爺出頭,請王少爺聽我一言!”
王少爺聽到這話,氣得不行,自己受了委屈,哪能在自家下人面前大聲說出來,這不是找死嗎?
王少爺對付不了趙少爺,但對付一個乞丐般的窮人,還不是小菜一碟?
不多會兒,曹遠被打得不成人形,全身上下都有汩汩流血的傷口。
可他并沒有求饒一句,他平靜地說道:“王少爺,你們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家族,不宜結仇,但是小人什麼也不是,倒是可以幫你教訓欺人太甚的趙少爺。”
王少爺原本不相信曹遠有能耐報複趙少爺,但見他被打成如此模樣,居然不求饒,也不生氣,還能和顔悅色地談條件,便對他另眼相看。
王少爺問道:“趙家可是長樂首富!你要是動他家少爺,還有活路?”
“有頭有臉的人是不能動他!但小人上無老,下無小,卻無這番顧慮!”曹遠一邊說着,一邊吐出一口鮮血來。
“我敬你是條漢子,才跟你談,但是你一個人,如果打得過衆多趙府家丁?”王少爺問道。
“趙少爺總有落單的時候!”
“據我了解,趙家在商場上樹敵衆多,趙少爺每每出門,必定帶上十數個強壯的打手!”王少爺說。
“怡春樓!在那裡的時候,他不可能也帶着下人進去!”曹遠說道。
“那要讓他知道是我在後面指使,我們王家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這個請王少爺放心,你現在打了我一頓,再給我一個王家的物件,送我到官府,說我偷你家東西,我挨點闆子,等我傷好後,自然會幫你把事給辦了!”
“哦?你現在還能挨得了闆子?”
“少爺,請相信小人,自此,你我便是仇人,官府都能幫您作證,你還有什麼顧慮?”
王少爺從腰間扯下一個玉佩扔給曹遠,便讓下人将他送去官府。
挨完闆子的曹遠,忍着一身的疼痛,用王少爺給的定金租下一間房子,休養了數日。
半個月後,趙少爺在怡春院裡被人砍下了七根手指,兇手跳窗逃跑。
王少爺出了一口惡氣,他十分開心,暗地裡讓下人給了一大袋銀子曹遠。
自此,曹遠便像打通任督二脈一樣,他經常混迹富人圈,專門幫纨绔公子出氣。他集結了一幫地痞流氓,成立了一個專門充當富豪外包打手的組織。
轉眼間,十年過去了,曹遠的兄弟會的錢已經多到花不完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鎮上的纨绔也隐約知道曹遠這個人,長樂鎮他是呆不下去了。
曹遠打心底看不起手下的兄弟會的其他人,他認為不是自己領着這幫地痞流氓,他們還不知道在哪處街頭巷尾談論女人呢!哪裡過得上現在錦衣玉食的生活?
一天夜裡,曹遠帶上所有兄弟到怡春樓尋歡作樂,他自己卻換了身行頭,偷偷跑了出來。
他悄悄來到兄弟會,卷上所有錢,雇了輛馬車,連夜跑了。
曹遠跋山涉水,來到了千裡之外的崂山鎮,他買下一處大宅,過起了頤養天年的生活。
期間,曹遠做了很多善舉,給窮人施粥,收購富人的舊衣物,在冬天的時候,發放給身穿單衣的窮人,短短兩三年時間,整個崂山鎮都知道了曹遠是個大善人。
他娶了一妻三妾,卻隻有年紀最小的胡氏生下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兒子曹多樂。曹遠對智力低下的曹多樂極其不滿,他認為自己目不識丁,能混成崂山首富,是十分聰明的,曹多樂的愚蠢必定是遺傳于胡氏。
曹遠将胡氏母子安置到偏僻的别苑,不讓他們出門,免得旁人發現他曹大員外有個智力低下的兒子,自己則對外面說胡氏帶兒子去了南洋生活。
曹遠繼續納妾。
這一次,他不再挑選黃花閨女,而是找正在哺乳期的婦女。
他出高價懸賞,凡是找到願意出嫁剛生過孩子女人的家庭,隻要女方姿色上佳,光媒人費就給一百兩銀子!女方的聘禮視情況而定,最低也有一百兩銀子。
很快,曹遠便娶到了兩房頗有姿色的小妾。可一晃三年過去,妻妾們還是無所出。
曹遠這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他将曹多樂母子接回曹府,希望曹多樂長大後能幫他生出一個智力正常的孫子。
曹多樂雖然笨,但在胡氏的教導下,也能規矩做人,雖然樣子憨傻,但至少他不會搞破壞。
被趕出曹府幾年,其他妻妾早在曹家穩固了自己的勢力,她們經常聯合起來給娘倆穿小鞋。
清官難審家務事,曹遠有心關照胡氏,可他不在時,胡氏還是受盡委屈。
三個月後,年紀最大的小妾翠翠懷孕了,曹遠高興壞了。
胡氏見狀,便主動搬離曹府,說曹家有後了,自己願意帶多樂回别苑居住。
又過了三個月,曹遠的所有妻妾都懷孕了!
曹遠不是傻子,他也捋出了些頭緒。
多年不孕,有一個小妾懷孕,其餘妻妾就都懷孕了!大概率全都不是自己的小孩,是她們為了日後能分到家産,找别人懷上的!
傍晚,曹遠叫上所有妻妾一起吃飯,他對她們說:“你們集體懷孕,事有蹊跷,但多樂是我兒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們長得太像了。如果你們生出的小孩,跟我曹遠外貌相差甚遠,到時母子一并掃地出門!”
“相公,你怎能如此說話呢?俗話說:一母生九子,個個不重樣,這如何能分辨得出來?”翠翠笑着說。
“我們曹家村的人,頭上都頂着三個旋,我們的耳垂都很小,雙眼皮,這些都是我們全村人上下四五輩人的特征,無一例外,你們說能不能分辨出來?”曹遠笑着說道。
衆妻妾面面相觑,都不再作聲。
曹遠為自己聰明洋洋得意,他心想,一群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如何能與自己鬥?到時候生出的小孩沒有自己特征,全都掃地出門便是。
不久後,曹遠得了個怪病--昏睡症!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請多少郎中都看不好,所幸身體并無其他不适。
小翠的孩子出生了!可小孩的頭頂卻隻有一個頭旋,曹遠看到後大怒,他命人将剛踏過鬼門關的翠翠扔出曹府。
剛生産完不久的翠翠臉色蒼白,但她表情卻十分從容,接着,另外五個大肚婆都湧進了翠翠房間。
曹遠大罵道:“等你們的小孩出生,如果沒有我的身體特征,到時你們就是她的下場!”
五個大肚婆都捂着嘴笑了起來。
曹遠這才發現,自己叫了半天,竟然沒有一個傭人沒聽自己使喚,他仔細一看,這些傭人自己一個也不認得!
翠翠擺擺手,幾個陌生傭人便駕着曹遠,将他扔出曹府,并将他毒打一頓,右腿也打折,還剜了一塊膝蓋骨出來,讓他變成殘廢。
原來妻妾們知道曹遠能分辨出自己的孩子,大家都心裡有鬼,于是沆瀣一氣,輪番給曹遠下藥,令他長時間昏睡。
就算曹遠請來郎中,也遭到她們的出高價收買。
在曹遠渾渾噩噩的這段時間,妻妾們接管了他所有生意,翻出他所有的财物,并讓出一半财産給曹遠的生意夥伴們和朋友,他的心腹傭人也全部被替換掉。
成了殘廢的曹遠,想找郎中治傷都沒錢,找以往的富豪朋友,結果人家都收受了妻妾們的好處,知道他大勢已去,避而不見。
曹遠想起别苑的胡氏母子,他拄着一根木棍,走了大半天,來到曹家别苑。
可别苑的門匾卻成了趙府!曹遠大力扣門。
不多久,大門打開了,打聽得知,原來他名下的别苑早已被賣掉,而胡氏母子也被趕出去,不知所蹤。
曹遠年紀大了,又變成了殘廢,他想奪回自己的一切怕是再無可能。他費力地拄着木棍,來到清石河旁,打算跳下去,一死了之。
他剛扔掉木棍時,忽然聽到一個小孩在河對面唱着兒歌:阿爺帶我去打獵,麻麻在家繡花布……
聽聲音、語氣就知道是個不太正常的小孩,這不正是自己的兒子曹多樂嗎?
曹遠一下子沒有了尋死的勇氣,他重新撿起木棍,來到了曹多樂身邊。
一個農婦見有人靠近自己兒子,沖了過來,此人正是胡氏。
曹遠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胡氏奇怪地望着他。
經過交談,原來胡氏早就被翠翠一夥人趕曹家别苑,她還收到一封休書,現在她已經嫁給劉老漢當媳婦。
曹遠抓起胡氏的手,說道:“休書是僞造的,你現在還是我的妻子,我帶你們走吧!”
胡氏推開他,說道:“結婚七八年,見不上兩面,算什麼夫妻!老劉對我好得很,我們現在日子過得還行,他一點都不嫌棄多樂,他可比你這個親爹要親上一千倍!”
胡氏拉着曹多樂走了,她還回頭說了句:“他現在叫劉多樂,與你無關了,你再敢來尋是非,我家老劉可不會饒過你!”
曹遠隻得落寞離去。
他拖着自己的瘸腿,花了三個月時間,回到了長樂鎮。
曹遠編了一整套合理的謊言,便去了兄弟會,給自己當年的兄弟解釋了當年的不辭而别。
他騙這些人,自己當時被官府通緝,兄弟會所有錢都是贓款,為了不連累兄弟,便一個人帶着贓款逃跑。沒想到這群頭腦簡單兄弟,居然毫不介意,還以禮相待,喊他大哥。
曹遠懊惱萬分,原來自己有這麼好的兄弟,卻不懂得珍惜,還背叛他們,自己真不是人,日後一定跟兄弟抛心置腹,為他們兩脅插刀!
曹遠跟兄弟們說,可以去崂山鎮搶回原本屬于他們的财物,回長樂鎮一起頤養天年。
大家一拍即合,他們做了一個擔架,輪流擡着曹遠向崂山鎮出發。
一天夜裡,十多個蒙面強盜洗劫了曹府,能搬的财物統統搬走,搬不走的一律毀掉,連曹府女人們身上穿的名貴衣物也不放過。
曹遠因為瘸腿,沒參與這次洗劫,他在郊外的路上等着他的兄弟們凱旋歸來。
從黑夜等到白天,人影都不見一個!
曹遠攔了一輛馬車,給了十兩銀子車夫,往長樂鎮的方向趕去。
那幫兄弟因為攜帶大量财物,又怕官府抓捕,白天不敢走路,隻在夜裡行動。
隻花了兩天,曹遠便追上了自己那幫兄弟。
曹遠大喜,可他還沒開始說話,就有三四個兄弟圍了上來,對他拳打腳踢,為首的謝正罵道:“留你一條狗命,你自己不珍惜,你還當我們是笨蛋,任你騙了十年,胡說一番再騙十年?”
“要不殺了吧?”有人起哄道,車夫見狀,立馬趕着馬車跑了。
“殺了太便宜他,另一條腿也廢了,留他在這裡喂狼吧!”
“還是太便宜他了!”
“那你來殺!”謝正扔給說話那人一把馬刀。
那人立馬慫了,回去搬運财物。
……
曹遠命硬,他還是活了下來。
不久後,崂山鎮來了一個靠雙手撐地走路的說書先生,他說的故事十分生動,吸引了不少聽衆,也有人偶爾施舍些小錢與他。
他最愛說的話,就是千萬别認為自己是聰明人,能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認為自己比别人聰明,就是最大的愚笨!
不到半年時間,便再沒人見過那位說書先生,大概是死在了某地。
十年後,劉多樂長大成人,在胡氏與劉老漢的悉心教導下,他能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
劉老漢年紀大了,常年的體力勞動落下了病根,不久就撒手人寰。胡氏因悲傷過度又染上風寒,也沒多活幾天。
李鐵匠見劉多樂力氣大,便收他做學徒。他沒有心眼,又肯賣力氣幹活,為李家鐵鋪奉獻了一輩子,李鐵匠的兒子一直供養他到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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