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尋尋覓覓,覓覓尋尋,你,一素衣女子在尋找着什麼?是在尋找昔作女兒時“倚門回首,卻把金梅嗅”的天真浪漫?在尋找小女初嫁時的嬌羞?在尋找“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甜蜜的閑愁?在尋找宋朝往日的歌舞升平?還是在尋找山河豪壯的安定?但一切隻存在于昨日,隻存在于剛才的夢境裡。
望着窗外陰沉的黃昏,烏雲低垂,壓迫着梧桐的眼淚。雁兒飛走了,抑或是從未來過,隻有幾朵凋零的花在風中飄散的聲音: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幾個字愛哀婉着在皓齒間萦繞而出,低聲的抽噎着……不會再有珠簾玉卷,不會再有“玉爐沉水袅殘煙”,不會再有玉枕紗櫥的婀娜,更不會再有玉骨冰肌的嬌媚,隻剩下一個孑然一身、垂垂老矣的女人。又一年的秋天來了,慵懶的守着窗兒,何事叫人難以将息?隻為秋又來了。
三杯兩盞淡酒已敵不過那凜冽的風,她從汴京的方向吹來,從長安街一路走來,是否見到淚染一枝春的花擔,可惜不會再有“雲鬓斜簪,徒要郎比并看”,不會再有了。風啊風,你是如此地殘酷,隻是想在酒中找些緩歇,卻叫你生生地撕裂,裝滿這一腔愁緒。
雁子成行地飛過,他們沒有停留,注定隻有這滿地的黃花和我終老。雁啊雁,你還記得那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望穿秋水的女子嗎?你還能将這半箋嬌恨傳達嗎?唉!早已是天上人間,沒個人堪寄!雁啊雁,你能将這滿腔的愁緒寄回故土嗎?唉!算了,早已“夢斷不成歸”,雁啊雁,你可否留下來一下,讓我在見一下故人嗎?雁不語,攜伴飛過,空中早已了無痕迹。
是啊,雁怎麼可能認識我,現在我隻如同這滿地的黃花,昔日在驚豔中妖娆綻放;如今隻落得這般田地:國沒了,家沒了,再也不是那個“起來慵整纖纖手”的小女孩,再也不是“風韻雍容未甚都”的嬌娘子,再也不是慷慨激昂“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的豪女子;現在隻剩下這黃花和我舞、聽我訴,我們,已經被世界遺忘了。
天才不管我的傷心,兀自地黑了下來。這漫漫長夜,又将如何度過。憶起那個頭上雙髻的小女孩,她是如此地聰慧,仿佛當初不谙世事的易安,卻以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遠離了隕落的黃花,殊不知片片凋零的是心。如果易安沒有這些才情,或現在隻在閨閣中刺繡着鴛鴦,在山河飄搖時陶醉在另外一個人懷抱的溫暖中,或會在遠離故土的任何一個地方,兒孫滿堂幸福地歡笑。也罷,簡單快樂地活着吧,懵懂也是一種幸運呢。又何必像我,隻剩下“病裡梳頭恨發長”的歎息。
聽,誰在哭泣?望向鏡中那雙幹涸的眼睛,已經有多久沒流下玉滴了,嗚咽,嗚咽……梧桐啊,你為何又要傷悲?是為國家破碎,山河搖蕩?是為黎民的流離失所,無以為家?是為昔日縱言歡笑的美好無情的消逝?還是為這孤獨終老的滿地黃花……你隻是一株梧桐,易安隻一凡女子,又能載得動幾多愁?
文/崇文(粱州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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