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丨伯虎财經

有人花30塊在淘寶上面找希望，有人花3000塊找占蔔師指點迷津，還有人花上萬塊請大師做法事。

大家有沒有發現，身邊總有一些這樣的人，花點小錢舍不得卻願意花重金在算命、占蔔上。

塔羅牌，西方一種古老的占蔔工具，正在收割一大波年輕人的“信仰”。

而塔羅牌衍生出的經濟，更讓人為之一驚。有博主憑借着3000人的客源月入15萬，有資深占蔔師一個月收入高達60萬，堪稱國内塔羅界的巨擘。

是忽悠人？還是真的有幫助？為什麼一張塔羅牌能撬動年輕人的錢包？玩塔羅牌的人前赴後繼意味着什麼？這門生意背後蘊藏着多大市場？

為此我們對占蔔師、業餘愛好者、占蔔機構、相關商家、消費者等20名受訪者進行了深度采訪，從不同維度來看待塔羅牌的發展。

01、社交工具與安慰劑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塔羅牌成為了年輕人的交流工具。感情出問題了，占一卦。工作迷茫了，占一卦。考試焦慮了，占一卦。

大家有沒有發現，這兩年塔羅牌風潮盛行？

就連伯虎身邊不少朋友也開始玩起了塔羅牌，有人家裡收藏了幾十副塔羅牌，有人買了不少書籍做研究，還有人已經做起了兼職。

在QQ上搜索“塔羅牌”，出現的相關學習交流群有将近120個。而單個大群就有近2000人，單個小群近200人，估算下來不少于5萬人，其中95後居多。

作者聊天截圖

在這裡面，伯虎觀察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這群年輕人非常活躍，每天會圍繞塔羅牌做一些相關知識探讨，如入門如何學習塔羅牌、塔羅牌知識科普等。

而與這些熱愛學習的年輕人不同的是，95後兼職占蔔師小吳也進過一些微信群，但她直言，大家更喜歡分享自己新買的一些有趣的卡牌到群裡。

塔羅牌，不知不覺成了年輕人的社交工具。

00後高校生阿妍，小學就開始接觸塔羅牌，也會給身邊的同學占蔔。在她看來這更像是一種娛樂方式，甚至每次出去玩，她都會帶上塔羅牌，一是能跟朋友互動，二是塔羅牌相當于桌遊遊戲。

了解到這裡，伯虎仿佛打開了新世界大門。一直以為的“西方巫術”，其實成了年輕人的交流貨币，新的社交方式。

甚至這個社交群體非常廣泛，小至00後，大至85後。為什麼塔羅牌這麼受年輕人歡迎？

塔羅共78張牌，包括22張大阿爾卡那牌，即反映人生不同際遇的牌，是占蔔分析的重點；56張小阿爾卡那牌，可以解釋具體狀況、周遭環境、原因發展、作為補充。其中還包含16張用于揭示人物性格的宮廷牌。

玩塔羅牌的人都是基于興趣、愛八卦的心理，一是能滿足好奇心，了解事情發展走向，二是它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心理暗示，相當于安慰劑。

有人把它當作一場遊戲，而有人拿它當成一種心理安慰。

大玉兒是一名85後高校老師，2019年底因為生完孩子需要哺育幾個月，于是她辭去了辛苦的工作。而當2020年找工作的時候，她發現選擇并不多，有段時間大玉兒無助、迷茫甚至抑郁。

她向網絡上的職業測評師求助，對方給她做了一個測評報告。選事業單位還是高校，方向依然不明朗。

為了尋求安慰，她花了20塊在淘寶上找了一個占蔔的，詢問3個月能不能找到工作，店家隻說會有好的結果。後來，她在一個同學的推薦下找到了新工作。

大玉兒習慣了把生活中無法解釋的諸多事情歸結于命中注定。她也知道，網絡占蔔，營銷的成分特别多，可信可不信。但有時候，她就是需要一個積極的解釋，讓自己選擇的時候有更多的依據。

和大玉兒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很多人。一旦遇到問題，會試着先去找占蔔師解讀，并希望從中得到一些建議。

調查發現，有無數年輕人，正在花錢解決迷茫、焦慮、困擾。而這個市場，仍在不斷的壯大。

02、有人月入1000，有人月入15萬

做這一行，占蔔師有多賺錢？

有着21萬粉絲的視頻博主阿力透露道，自己從一開始4000塊收入到現在一個月穩賺15萬。

他的公衆号裡，有一萬粉絲，每次占蔔這些粉絲都會加上他的個人微信。他的營收，都來源于微信上的3000多人。

15萬已經是非常高的收入了，但阿力卻說道，在他認識的一些名氣比較大的占蔔師裡，他們一個月收入高達60萬。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占蔔師都這麼賺錢。“有時候我可能一兩個月都沒有測的，這個占蔔費用還不夠我在英國點外賣。”

作為一名英國留學生，敏敏3年前就接觸到了塔羅牌，如今正在當一名兼職占蔔師，白天上課，晚上接單，一個月下來，也就掙個一千來塊。

那麼，做這一行門檻高嗎？敏敏說道，隻要自學3個月基本可以給别人占蔔，像她這樣自學出來接單的不在少數，收入高的時候也能賺個四五千。

這還隻是兼職，而淘寶上的一些全職占蔔師收入就上萬。收入看起來可觀，但很多占蔔師一定程度上也擔當着心理療愈師的角色。

“你好，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我們複合還有可能嗎？”

23歲的小吳，在一家整形醫院裡當護士，而她還有一個身份——占蔔師。淩晨2點了，剛準備休息的小吳收到了客戶帶着哭腔的語音信息，對她來說，早已習慣了客戶半夜突然而來的“騷擾”。

“最晚一單是淩晨四五點。”在小吳的客戶裡，找她咨詢感情問題的人占了一大半，而這些客戶裡就有不少會在半夜裡給她打電話，占蔔自己的情感問題，但有些占着占着就變成了傾訴。

有一次，一個女客戶半夜把小吳叫了起來，占蔔自己和男友的感情情況。小吳占出了兩個人不太可能在一起，但這位客戶卻陷入了死循環，一直不聽勸。

“其實沒有必要賺她的錢，我累她不累，這個錢賺得受罪。她完全聽不進去你說的，但因為我覺得其實賺錢還比較次要，我主要是想幫别人，所以才這麼耐心。”

一個問題收費35塊，這已經是行業最低價了。但有的時候，小吳卻要花上成倍甚至更多的時間去安慰客人。在小吳看來，這已經是專業之外的事情了。

于占蔔師而言，他們的身份更多是一個解惑者。而于客人而言，占蔔是為了堅定自己的選擇或者有更多的選擇參考。

在小吳占蔔的客人裡，就有一個客人讓她印象深刻。

“陷入灰色地帶的客人”

給客人占蔔的一年多裡，她也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有淩晨四五點找她占蔔的，有懷孕又流産的出軌女客人，也有占蔔幾十塊卻給了她幾千塊紅包的富婆。

但說到印象最深的，還是一名律師客人。

這位律師，因為曾經做過一些灰色地帶的事情，如今招來麻煩，甚至是關乎到整個職業生涯的發展。

焦慮、慌亂的客人最後決定前來求助小吳，詢問事情的具體發展，而為了幫助客人分析事态發展，小吳選擇了全面的牌陣進行分析。雖然外界對塔羅牌褒貶不一，但小吳很開心自己能夠給對方提供到了幫助。

“一根稻草”

前面提到的高校老師大玉兒，正是因為受到家裡姥爺影響，開始迷信這些。

小時候，她會看星座頻道，關心什麼星座适合什麼類型的男朋友。到大學畢業，為了找對象她還專門去找算命先生看姻緣。

從如何找男朋友到後面工作迷茫，算命占蔔承包了大玉兒的人生大小事，尤其在工作陷入迷茫之後，大玉兒更是通過占蔔的方式獲取希望，最後在同學的推薦下找到了新工作。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命中注定，但是他們認為占蔔可以讓自己選擇的時候有更多依據。

與算命、八字、看相不同的是，塔羅牌的本質在于猜測人心，而不是直接替你做決定，更多時候是提供方向，最終需要自己踏出第一步。

在這裡，有人抱着幫助别人再順道賺錢的初心佛系營業，有人卻拿着模闆相似的人生劇本給别人占蔔解惑推産品，但最後都有一個共同點：消費者花錢買來了内心的安全感。

03、塔羅牌裡的生意

據統計，2019年北京一家線下塔羅牌占蔔連鎖店，平均每家店每天能産生至少一萬元流水，每月淨利潤至少數十萬元。

而在占蔔文化盛行的日本，首家上市網絡算命公司Zappallas公開财報顯示，該公司2020年第一季度銷售額達62億日元（約4億元）之多。

其主要收入來源三大闆塊：數字收費内容、相關轉運物産品及廣告收入。

與國外不同的是，中國塔羅牌市場仍未完全打開。這個賽道，充滿着無限潛力。

伯虎在天眼查上搜索“塔羅”，就出現了6226家公司，15家塔羅品牌機構，而關于星座的項目有110個。

與現在的風口項目相比，塔羅牌項目數量極其微小，2016-2017年，“占心”拿到A輪融資，“hi柚”、“多多甜”獲得了種子輪融資。

2017年後，資本趨于理性，項目獲投較少。而在今年2月獲得騰訊投資的測測星座，則拿到了戰略投資，正收割年輕人市場。

與星座不同的是，塔羅牌仍沒有被國内廣泛接受，市場處于一片混亂，不管是各大平台商家還是創業項目，這個領域仍未出現知名塔羅師及IP。

但從各大平台上來看，塔羅牌領域正在野蠻發展。

伯虎了解到，目前塔羅牌占蔔有兩種收費模式：1.按問題收費，一個問題20-200元不等；2.按小時收費，一小時200元起，高達上千元不等。

常見的，多以問題為主。在淘寶上，有不少人會花20-30塊費用占蔔自己的感情問題。除了占蔔服務，不少商家還會做培訓課程及售賣轉運物。

培訓課程裡，又分新手入門打包教學課程與導師培訓課程。打包類課程低至9.8元，專門收割一衆小白、興趣愛好者。而導師培訓，收費就高達2000塊，培訓周期1-2個月。

作者和淘寶商家的對話

留學生敏敏就透露，初學時曾花了2000塊報了培訓課程，但在她看來并沒有太大必要，通過網上的視頻教程、看書自學就可以學會。

為了收割年輕人“信仰”，商家們怎麼能錯過每一個賺錢的機會？

在淘寶上，能看到不少售賣轉運物的。能量水晶、水晶手串、防水逆福袋、魔法蠟燭、魔法油等，幾十塊到上千塊不等。

這個産業有多大？從上遊到下遊，衍生出了龐大的經濟鍊條。

上遊闆塊，是各大道具生産制造商，如塔羅牌、塔羅牌書籍、轉運物、塔羅牌相關衍生品。

為了生産供占蔔師占蔔的塔羅牌，國外會有一大批畫師專門對卡牌圖案及牌義進行了設計，圖案也是五花八門。畫師這邊設計完，廠家那邊會進行批量生産。

有業内占蔔師為了收藏這些好看的卡牌，甚至願意花近1000元去買一副小衆的塔羅牌，而對普通小白來說，100塊的塔羅牌就已經很好了。

除了塔羅牌，還有轉運物的生産制造。如玉石、水晶、手繩的零件供應，緊接着是手工的生産制作，最後他們再與各大商家合作，向消費者推出轉運物。

中遊闆塊，各大電商渠道、知識付費培訓機構、網絡服務平台遍地開花，亂象叢生。

一是塔羅牌工作室，有線下實體店也有線上如淘寶商家、微店商家、抖音商家等。這些工作室主要提供占蔔服務及相關的知識付費培訓服務。

二是心理咨詢機構，在提供心理咨詢解決問題外，也提供占蔔服務。

三是短視頻公司，主要通過塔羅師占蔔、塔羅占蔔廣告和塔羅主題劇情的短視頻方式進行收費服務。

四是各大塔羅牌軟件，如咨詢類APP、測試類APP、主題社交APP、問答社區等。通過導師服務、内容服務、電商服務等獲取收益。

在一款名為“口袋塔羅”的軟件上，界面就顯示有62萬人進行了分析。有人做了計算，在假設數據屬實的前提下，相當于産生了近1800萬元的交易額。

“口袋塔羅”軟件截圖

中遊闆塊成了各大投資者重點關注方向，目前還沒有一個頭部IP出現，未來發展空間還很大。

而下遊闆塊，即職業占蔔師、兼職占蔔師。

這些占蔔師主要通過公域流量吸引受衆，再圈粉到私域空間進行一對一占蔔解惑，但目前質量也是參差不齊。

為什麼現在不少塔羅牌項目市值那麼高？首先它利潤高，複購率強，比很多創業項目都輕松。

其次門檻非常低，培養一個普通占蔔師隻需要2-3個月的時間，即可按流水線生産複制。但要想提高複購率，還是要依賴占蔔師的品牌效應，需要一定時間去打造。

04、塔羅牌背後的灰色産業

正因為市場未成熟，塔羅牌的背後也蘊藏着各種灰色交易。

米娅，一家占蔔機構的創始人，接觸塔羅牌已有10年。在這裡面，找她占蔔的男女比例3：7，20歲以下是感情咨詢，而工作的人更偏向測事業、财運。

米娅坦言，這個行業亂象叢生，有不少所謂的“大師“招搖撞騙。

網絡上的低價占蔔實則是為了吸引客人，通過一些誇張說法忽悠客戶進行二次消費。

除了忽悠客人，還有不少商家會開設星盤、擺陣、法會等項目，甚至業務大到招加盟代理。

以微博為主，在微博上一搜“塔羅牌”，出現的博主就有無數個。點進主頁一看，可謂“群魔亂舞”，邪門法術說來就來，比如所謂的“茅山五猖陰法”、“師傅滴血畫符。”

微博截圖

其中，一個坐擁粉絲73萬的博主就在上面妖言惑衆，幹着有違道德的事情。比如“聽話情降”，讓對方無條件順從，回到你身邊，斷絕一切異性緣。比如“拆婚”，為了和對方在一起可以不擇手段。

最可笑的是，健康、性能力也可以通過做法事來增強。這位博主，甚至打出廣告：“一切需求皆可滿足。”

除了邪門的法術、魔法儀式，還有開運物品售賣。

在淘寶上就有各式各樣的轉運物，荒唐的是還有不少人相信了。

一個魔法蠟燭，賣18-100元不等，你可以選擇自己想要提升的方面，如招财、療愈、學業、桃花等，不同方面價格各不相同。

淘寶截圖

一個魔法油，商家号稱是手工魔法制作，會釋放出能量。所謂的金錢回來魔法油、療愈魔法油、成功女人魔法油、幸運魔法油等，價格32-52元不等。

一場跨年蠟燭法會，用巨型蠟燭燃燒一天一夜，隻要花888元就能為家人祈福。

類似的轉運物還有很多，但裡面有多少是真實有效的？

博主阿力就說出了真相，其實目前很多占蔔師大部分收入都是來源轉運物。比如一些占蔔師會做一些和合術，通過燒蠟燭讓分手的人複合，而這種魔法儀式做一次幾千塊就進去了。

還有一些狐妖法術，收入一次就達到上萬。但阿力卻說，我們在市面上見到的98%都是假的。

可即便是假的，還是有不少人交了智商稅。自認為通過金錢就能換來健康、好運、财運，他們在交錢的時候沒有猶豫嗎？或許猶豫過吧，但更多時候想着，“萬一呢？”

是“信仰”還是“封建迷信”？伯虎認為，塔羅牌更多是一個參考工具，而過度把一切因果都歸在占蔔上，人終将迷失自我。

注：文中采訪對象大玉兒、敏敏、小吳、阿力、米娅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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