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曉明飾演的霸道總裁在開早會時沒有盤核桃，而是拿着一個棒球抛來抛去，我的内心隻是産生了些許錯愕；
聽女總裁俞飛鴻瞪眼輸出“年輕人有點狼性不好嗎”的鐵血語錄時，我也不過微微皺了皺眉頭。
直到磨皮美顔十級的新手律師袁泉，顫抖雙唇念幾句雞湯小作文就搞定了案子的關鍵口供，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求求了，不會翻拍可以不拍！”
請欣賞女主和女配的不同磨皮打光待遇。
沒錯，說的就是最近又一部女性職場劇《玫瑰之戰》。
雖然官方對版權問題語焉不詳，但不少人發現它從情節結構到人物關系，都跟2009年開播的美劇《傲骨賢妻》很是相似。
看看原版設定你就會懂為什麼：一位政客的“完美妻子”，在丈夫發生性醜聞後重返律師職業，最終成為頂級律所合夥人。
大女主“華麗翻身”，正是如今國内編劇最愛的題材。
隻可惜就算祭出了袁泉 俞飛鴻這樣的中女組合，還搭配了不油膩不裝帥版本的黃曉明，《玫瑰之戰》依然令人尴尬。
被磨光磨平的不隻是中年女演員們臉頰上的皺紋，還有她們的角色人設。
相比于《傲骨賢妻》，這部劇其實有個更恰當的名字——
我願稱之為“重生唐晶之我的後半生”。
01
救命啊，唐晶變成羅子君了
如果說郭采潔把顧裡刻進了基因，那麼袁泉這兩年仿佛是把唐晶焊在了身上。
永遠圓鼓鼓的短發配齊劉海、優雅女士西裝，加上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表情。
但唐晶2.0，這次變成了她的前世閨蜜羅子君。
不僅重走了“家庭主婦遭遇背叛後重返職場”的路徑，就連羅子君的笨手笨腳，也如出一轍。
編劇趕緊推出前半生宇宙吧，主題我都想好了：
“重生後我忍辱負重，打算用小三的招數走上人生巅峰。”
按理說，女主時隔十年才重回職場，青澀和慌亂确實都是正常的。
但因為劇裡安排的任務太過小兒科，很多所謂“不熟練”就變成了蠢。
比如同樣是律師，《傲骨賢妻》女主角上班第一天的任務是某個走流程的出庭。
而袁泉遇到的第一個大障礙是，不會用手機掃描文件。
如今國内職場綜藝裡實習律師們都能見委托人，而律師劇裡還在用掃描文件營造戲劇沖突。
這個設置離奇到我一度懷疑是哪個APP的植入廣告，但女主表示當場破防。
為了展現自己認真工作的決心，她決定加班。
然而當天手裡既沒有案子也沒有任務，咱也不知道這一桌子的材料到底都是什麼。
随着劇情發展，這位“羅子君版唐晶”的業務能力短闆愈發明顯。
又因為前面幾個案子多少都沾點刑事，你不禁會懷疑委托人上輩子是幹了什麼壞事，才會遇見這種律師。
第一次出庭時因為緊張把資料弄到地上，還打翻了水杯。
關鍵是弄濕了提問筆記之後，人家就把問題——忘，記，了！
而在另一個案件中，委托人被指控過失殺人。
女主找到了委托人不在場的監控，但因為畫面中的身影太模糊，幾乎可以确定無法被法庭采信。
有同事指出這一點，并勸她最好還是采取有罪辯護的策略，不要把當事人的前途當賭注。
而女主的回應，可以說是既沒業務水平也無職業精神——
在回頭重溫《傲骨賢妻》的時候，我發現一個很有趣的對比。
美版女主雖然事業拎得清，生活卻拎不太清。
作為律師能吃下一個個難啃的案子，但面對給自己和家庭造成巨大傷害的丈夫，卻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迷茫混亂的狀态。
這也是英文劇名“The Good Wife”的由來之一。
然而《玫瑰之戰》裡的女主恰恰相反。
雖然咱工作能力不行，但感情上必須人間清醒啊！
全心愛着的丈夫出軌，立刻離婚一刀兩斷。
連看都懶得去看一眼，照片更是要都要統統扣起來。
對待友情，也是如此幹脆。
勢利眼的朋友自從她家落魄後不再登門，那就“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一方面幫前閨蜜的兒子解決法律上的麻煩，體現自己的大度；
但當對方求和時，又要雲淡風輕地劃清界限。
雖然在工作中，是暈頭暈腦、動不動就感情用事的菜鳥。
但一回到人際關系的主場，就又變成了“戒指好看我可以自己買”的潇灑女人。
02
你說她沒走後門，我都不信
不過，這還不是《玫瑰之戰》最離譜的地方。
如果說有什麼讓它在不倫不類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大步，那絕對是黃曉明的加入。
整個觀劇過程中我對曉明哥的感情很複雜——
怎麼說呢？他很适合這個角色，但角色不太适合這部劇。
一方面，瘦了好幾圈的黃曉明确實不耍帥也不爹味，帶上棒球帽甚至還有點樸素的青春洋溢。
對待法學院老同學袁泉如春風般溫暖，面對合作夥伴俞飛鴻又像個乖巧的忠犬。
但拜托，你的設定是律所合夥人，一個真·霸道總裁。
怎麼仿佛女主的跟屁蟲啊！
這裡補充個知識點，黃曉明在劇中不僅是袁泉的同學，也是暗暗的仰慕者。
看到曾經的女神落魄，才大力舉薦她來自己的律所。
這個設定跟《傲骨賢妻》差不多，但後者你還能清楚地感覺到這是個老闆。
但黃曉明，就是女主專用的職場金手指。
入職第一天，這位日理萬機的名律師特地花了一早上的時間，帶女神來了個“office tour”。
還給安排了得力的年輕律師給她“幫忙”。
不是我就想問了，大家都是律師，人家葉勤勤憑啥放着自己的案子不做，跑來給你這麼個菜鳥當助手？
“喂勞動局嗎？我要投訴老闆搞員工歧視。”
中年女性之友黃曉明，在劇裡主要做兩件事。
一是對間歇性emo的袁泉進行心靈馬殺雞。
看到袁泉加班，第一時間上前噓寒問暖，進行一些“work-life balance的價值輸出。
雖然看外面的天色感覺還不到下午4點，這律所的工作強度着實令人羨慕。
袁泉搞砸了庭審，自怨自艾。
他當即抛出彩虹屁：“我不覺得你退步。你比十幾年前更加全面了，閱曆更多了，比當年更加成熟。”
以至于後來女主在案子中遇到了困境，她對于找黃曉明幫忙這件事如此猶豫，都令人很是不解：
有啥不好意思的呢？我看他除了幫你忙，就沒做過什麼正經事。
即使是聽案件彙報，眼神都會有意無意瞟過她的辦公室；
後來幹脆主動加入，跟着一起找起了證據。
不僅如此，黃曉明的另一任務就是為女主打抱不平。
一旦遇到對她态度不友好的同事/同行/委托人，立刻動用總裁技能——眼神壓制。
在這個場景下，隻有一個人能讓他暫時底下霸氣而高貴的頭顱。
那就是俞飛鴻。
是的，我看劇時一度覺得自己夢回第二季《中餐廳》。
卑微的曉明哥，在兩個厲害女人之間小心讨好，左右逢源。
俞飛鴻飾演的是律所另一合夥人，一直懷疑黃曉明對女主的大力舉薦有别的用心。……看到上面的那些細節，我很難不同意她的看法。
至此，全劇最荒唐的設定發生了。
兩位做到合夥人的頂級律師，一邊忙到連聽完員工的自我介紹都沒時間。
但每天要花大概半天時間，為一個新手律師的業務能力到底行不行而吵架。
并且為了女主那個“非常簡單的案子”，沒完沒了地開會讨論。
全劇最認真的反而是袁泉的競争對手，一個剛從名校畢業的年輕小夥。
聽說自己有可能被裁掉，就認認真真表現、認認真真研究對手的庭辯思路。
《玫瑰之戰》是唐晶重生文的另一個證據找到了——
她不僅給自己安排了羅子君同款人設，還安排了賀涵同款霸總。
所謂的大女主職場劇拍了這麼多年，還是一個套路。
03
十年前的劇情，五十年前的價值觀
說實話，要不是聽說這部劇跟《傲骨賢妻》很像，我可能連罵的興趣都沒有。
原劇誕生于2009年，早在“大女主”成為國産劇關鍵詞之前。
如今被拿來大做文章的“家庭主婦重返職場”設定，其實并非主旨所在。
女主艾麗西亞反抗的不是家庭束縛，而是一個男人紮堆的行業對女性的偏見。
作為檢察官的妻子，她遭遇的不隻是被出軌的内心煎熬。
更是公開羞辱。
丈夫因為性醜聞在媒體面前道歉時，艾麗西亞不得不站在他身邊，所有反應都被鏡頭捕捉。
根本不是“失去經濟來源”這麼簡單，她得從污泥一般的人生中爬出來。
重回律所後，艾麗西亞一方面要遭受法律界同行們的異樣眼光。
每當在案子上有了什麼出色表現，又會被認為是“檢察官丈夫出了主意”。
但很有趣的一點在于，國産劇每次拍家庭主婦逆襲，都樂于大力強調她們在家庭生活中失去了什麼，重返職場後又尋回了什麼。
但艾麗西亞并沒有努力變得“跟其他律師一樣”。
十幾年的遠離法庭讓她的業務變生疏，但也讓她保持了極強的道德感和同理心。
在某個案子中，她費盡周折就為讓尚未奪回撫養權的年輕媽媽跟孩子打一通電話。
“這對官司有幫助嗎？”
“沒有，但這對你會有幫助。”
在效率至上、爾虞我詐的律師行業裡，提供了另一種行事模闆——或者說是帶有女性特質的行事模闆。
而俞飛鴻的角色原型，完美的女強人戴安，則像一面鏡子。
但這面鏡子不叫“職業女性”，試圖讓軟弱的家庭主婦們無地自容。
而是對準職場和法律界，照出行業裡的污濁不堪。
也照出當時女律師的真實處境。
即使混到了業務頂尖、行業地位頂尖，依然要時刻擔心自己被踢出局。
合作夥伴威爾（就是黃曉明那個角色）平時尊重又體貼，但争吵時也會無意識地攻擊戴安的女性身份：
“你對年輕女律師吹毛求疵，是因為嫉妒作祟。”
盡管第一季播出已經過去13年，但很多人依然記得戴安在第一集貢獻出的那句經典台詞：
“男人可以懶惰，但女人不行。”
這句話放在今天已經有點過時，因為人們對女性職場困境的理解和讨論已經有了更多層次。
要求她們“跟男人一樣拼”是合理的嗎？把獨立女性等同于女強人是否構成另一種壓力？都是值得商榷的疑問。
但那畢竟是十幾年前，女性的職場地位、職業天花闆，是擺在最急迫之處的困境。
這也是《傲骨賢妻》之所以讓人念念不忘的原因——劇中的每一種憤懑都不是空中樓閣。
至此，《玫瑰之戰》給人帶來的失望就更加深重。
自從摸索出了“大女主”這個密碼後，國産女性劇就好像停滞了。
除了在懸浮的職場上，造就一個又一個“華麗轉身的女霸總”；
就是依舊熱衷于把男人們塑造的面目可憎
無情無義的渣男老公、傲慢的油膩前輩，統統在女主的狠話之下被“光速打臉”。
沒了對法律的讨論，也沒了對女性處境的思考。
隻剩下潇灑告别一個渣男，然後整治市面上的更多渣男。
如此，倒還不如不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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