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文廣
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李二狗是儲蓄所附近村莊的一個村民,他眼看着就快到30歲了還光棍一根,這媳婦還不知道在哪個丈母娘肚子裡養着呢。
二狗人樣子長的不醜,腦子好使,當然,鬼點子不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他家族中祖傳的慢性子——走路慢,幹活慢,就連說話也是慢言慢語的。小時候夜裡常聽他娘訓他爹“快點,快點。”他不知道是啥意思,當他長大了知道是啥意思時,心裡想,我要是有了媳婦可不學你讓娘訓。誰成想他長大之後不但像他爹慢性,還饞懶。誰成想他爹性子慢,死的卻快,還沒等二狗長大成人,就得病蹬蹬腿死了。他和娘的日子就艱難起來。
魯北平原曆來是我國主要棉花産區,自古就有銀夏津金高唐之稱。棉花是屬農業主要經濟作物,廣大農村自從實行了聯産承包責任制,村民們都像瘋了似的順着指引的萬元戶道路奔跑。為早日實現這美妙夢想,沒黑沒白的在自家地裡忙話,恨不得在農田地裡繡出花來。尤其是省裡号召種棉花以來,農民們在銀行貸款扶持下,都種上了魯棉一号。一到秋季到來,一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就像無邊際的銀海。國家為了收購棉花,各鄉鎮都成立了棉場。一到采摘季節,賣棉車子排成數裡長龍。銀行源源不斷的向各縣、各鄉鎮收棉網點供應現金(那時都是現金支付,國務院明令不準給農民打白條,一但發現白條,嚴肅處理)。
每到這時,銀行員工們比農民過秋還忙。行長鄭玉芳同志天天守着電話向省行要錢,後來幹脆就住在與濟南一河(黃河)之隔的齊河縣天天往省行裡跑。就這樣還是四方告急。
沒有幾年,農民的腰包一下子鼓了起來,銀行存款大幅度增長。别說萬元戶,十萬元戶都不是新鮮事了。蓋高門樓、大瓦房,一個比一個大。高唐縣生産的柴油三輪車一時間成了搶手貨,幾乎家家都有。
可是李二狗把個承包地種的是:遠看綠油油,近看沒壟溝。蹲下仔細看,苗在草裡頭。他家棉花地的産量連别人家的一半收成都沒有。平時又愛喝口,一天半斤老白幹連饞蟲都喂不飽。
賣棉花季節,他也有個銀行的存款折,一到冬季農閑,賭徒們又拉他玩牌:“狗子,沒有事咱摸兩把呀?贏了錢好說媳婦。”
二狗兩手抱膀,弓弓脖子,再抽下鼻涕“玩就玩,誰怕誰呀!”每次都是輸多赢少。幸虧是莊戶人家掙個錢不容易,一個汗珠掉在地上摔八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土裡刨個錢,玩的不大,也就是個拾塊貳拾塊地。可是時間一長,今天拿上存折去儲蓄所取100,明天取200,存折上邊有個千兒八百地也就提光了。眼看着别人又是蓋屋,又是買三馬子(柴油三輪運輸車)又是娶媳婦,他也眼紅。怎奈捉襟見肘,囊中羞澀。
常言說:“馬瘦毛長耷拉鬃,窮人說話沒人聽”。别說媒人上門來說媳婦啦,就是在街上走個對面,人家都懶得與他搭讪。再加上他娘隻要見到他就唠叨:“你看村裡人家狗剩、小五、二月子,跟你同歲的小夥子,孩子都四五歲了,你還打着光棍!整天價還吊兒浪當的不着調。”
是啊!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不知道媳婦在哪個丈母娘肚子裡養着,難不成俺李家就在我這裡絕戶啦?晚上狗子睡不着覺,把兩手枕在腦後,直瞪着眼看着黑洞洞的屋頂想心事。唉,咋着才能說個媳婦呢?說媳婦得有錢,沒有錢誰跟?自已反正沒有錢。去偷去搶,咱又沒有那膽子,得想法讓村裡人知道我有錢才行。你本來就沒有錢,硬說俺有錢,人家也不相信啊!買身名牌衣服穿上,搖搖頭又否定了這個想頭。一身名牌服裝數千元,上那裡去弄這麼多錢去。他靈機一動,哎,有了。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拉着電燈,這就開箱子。打開箱子翻拾半天,翻出個存單來,存單上餘額就是拾元錢。這還是笫一次賣棉花為了開戶,銀行給開了張拾元的存單,後來棉花賣的多了,就另換了個存折,存單上的拾元錢一直沒取。
他看着存單反複的酌謀,存單上小寫是10元,下邊大寫是“壹拾元”,我要是把這個存單改成‘壹萬元’我不也成“萬元戶”了嗎?村裡人要知道我有萬元存款,是個“萬元戶”,還愁說不來媳婦?對,說幹就幹,反正我也不去銀行真取錢,隻是拿給村裡鄉親們看,裝樣子的。
笫二天,他去百貨商店買了瓶消字靈。這玩藝兒他是會用的,上小學寫作業,寫錯了字,都是用消字靈改(以前銀行開據存單都是手寫)。拴上門,拿出存單,把小寫的10元,把元字消掉又添上三個零,就成了10000元。然後又把大寫的壹拾元整,把拾字消掉寫上“萬”字,用嘴吹了吹,猛一看還真就看不出來是塗改過的。
光把存單改好了,還得讓鄉親們都知道我有一萬元存款,是個“萬元戶”才行。總不能站到房頂去喊“我是萬元戶了”吧。他又計上心來,有事沒事就去儲蓄所轉一圈,然後再慢慢往家走,路上遇見村裡人,他就熱情的主動打招呼:“啊,大叔下地幹活呀?”對方見狗子從儲蓄所來,就問:“吆,狗子又去取錢了?晚上玩兩把呀。”
“哪裡是取錢,剛存了壹萬。”狗子面帶得意之色的說。
“嚇,狗子發财了?”對方半信半疑。
“你也是萬元戶?”
“不信你看存單在這裡,我還騙你不成。”說着狗子就把他改過的存單拿給對方看。對方拿過來一看,還真是一萬元。
這事要是放在村裡其它人身上不是個事,可是放在狗子身上就成了大新聞。
“聽說了嗎?狗子也成萬元戶了。”
“他?再過十年他也成不了萬元戶。”
“那還有假!人家村東頭王大叔都親眼看見存單了。”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狗子成“萬元戶”的消息不胫而走。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村子裡還有個好吃懶做的家夥,因為小時候長過禿瘡,取名叫癞子。癞子與李二狗不同的是,有小偷小摸的毛病。癞子聽說了李二狗有壹萬元存單,心裡就癢癢的想去偷。
一天,癞子瞅準了狗子娘兒倆在地裡拾棉花,翻牆進到狗子家,把存單偷了出來。他想趁狗子還沒發覺,把錢取出來。
他拿着偷來的存單心虛,不敢去取。見有個撿破爛的在儲蓄所門前撿破爛,就走近撿破爛的說:“我這裡有個存單,你去儲蓄所給我取出來,回來我給你一百元錢。”
撿破爛的見說給一百元錢,連想也沒想就欣然同意了,拿着存單就進了儲蓄所,把存單從窗口遞進去說:“取錢。”
營業員見是常在這一帶撿破爛的,就問:“你取多少?”
“全取出來。”撿破爛的說。
營業員先是一愣,一看存單是一萬元,就犯了疑,他個撿破爛的哪來的這麼多錢。懷疑歸懷疑,顧客拿存單取款,不能說不行啊。就緊忙找出存單底檔一對愣住了,底檔上明明是拾元,怎麼存單上變成壹萬元了?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存單是塗改過的。
為了穩住取款人,營業員就對撿破爛的說:“大爺,你先等等,你取的數額太大,我得到保險櫃裡去給你拿。”說完營業員就打電話向派出所報警。派出所來人連同在門外等的癞子一起帶進派出所。經過突審,癞子說存單是偷的李二狗的。李二狗被抓時,他還一邊拾棉花一邊做着娶媳婦的美夢。
張文廣,男,1945年農曆六月十六日生于天津市謙德莊。1948年随父母回原籍——山東省德平縣(1956年撤消)前張家屯村。1963年秋應征入伍。曆任戰士、通訊員、連部文書,沈陽軍區後勤部第二分部政治部幹部科幹事,正營職機關政治協理員。1966年加入中國共産黨,曆任機關支部書記、團級黨委委員。1986年轉業德州市農業銀行,任辦公室主任、機關黨支部書記。中專學曆,中級政工師職稱。曾是《德州日報》、德州電視台、《山東經濟日報》《中國農村金融報》《中國農村金融》《山東農村金融》特約記者。德州農村金融學會秘書長。多年被德州市委宣傳部評為優秀通訊員。業餘愛好木雕、書法、寫作。退休後緻力于文學創作,先後著有《命運與道路》《歲月的痕迹》《圍子牆》《春妮》《老照片》《他是誰》《老虎與狗熊打仗》《家屬院裡的笑聲》《有三個名字的老人》《媽媽》《武官命》等長、中、短篇小說。古體詩詞200餘首發表在《今日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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