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亮夫先生清華研究院畢業論文手稿複印件 資料圖片
《敦煌學概論》 姜亮夫 著
北京出版社
姜亮夫(1902—1995),原名寅清,字亮夫,以字行,語言學家、敦煌學家。1926年入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學習。1935年自費遊學巴黎,專心抄錄英、法所藏敦煌寫卷。曾任複旦大學、雲南大學、杭州大學教授,杭州大學古籍研究所所長,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顧問、語言文學分會會長。
在我國老一輩敦煌學家中,姜亮夫是第一位撰寫普及敦煌文化與敦煌學知識讀物的名家,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1956年曾出版過其著《敦煌——偉大的文化寶藏》;他也是第一位在高校開辦敦煌學講習班的大師,這本《敦煌學概論》就是根據他在1983年的講課錄音整理而成的。這本不足八萬字的小書,其内涵之豐富,學問之廣博,感情之充沛,源于他是逐字逐句抄錄流失海外2000餘卷敦煌經卷原卷子的人,是親手輯校6000餘卷敦煌經卷原卷子的人,是真真切切走進敦煌經卷卷境的國學大師。
1935年,在很艱難的條件下,姜亮夫靠教書積攢起來幾個錢,去了歐洲。他在《敦煌學概論》第一講“我與敦煌學”中自言:“假如沒有這個戆脾氣,我自然也不會鑽進敦煌學,因為那個時候,我沒有地位和經濟支持。等我到了巴黎,看過幾十個博物館以後,才下決心把我國文物搞回來。為此,我連從巴黎大學得博士學位的機會也放棄了,聽從王重民先生的話,加入他們的行列。”
在法國巴黎國民圖書館,姜亮夫看到了被法國的漢學家伯希和1909年掠運到巴黎的敦煌佛教經典,絕大多數是寫本,有極少數是刻本。在《敦煌——偉大的文化寶藏》第六章“敦煌的佛教經典”中,姜亮夫說道:“佛經卷子中有很多藏文本及很多附有梵文原文的寫本。此類卷子,以巴黎收藏為最多。因為伯希和是個東方語言學者,所以幾乎都被他選去了。這類華梵對照的寫本,其有助于對梵文原文的認真翻譯,是必然有最高的價值的。這不用我說,每個人都體會得到。即以伯氏書目而論,此P2025、2782、2790、2798等等《大般若波羅蜜多經》,一面為華文譯本,他面即梵文原文。P2026《金光明經》卷三,2739、2741之《般若波羅蜜多經》,2741《佛說無量壽經》,3745《金光明最勝王經》,2781《陀羅尼經》,2783之《法華經》,2786之《維摩經》,2027、2068、2030、2031、2742諸卷,皆正面寫華文譯文,背面寫梵文原文。且有夾寫于行間者,如2024卷是。而且這類經藏,也正是當時最為流行的幾種經典,這也是很夠人玩味的一件事……而敦煌寫本中所發現的唐以後已久亡佚的經典,是很多的。其以劫于伯希和氏者,如《大乘入道次第》《大乘四法經論廣釋》《開決記》《佛說延壽命經》《諸星母陀羅尼經》《如來象法滅盡記》《蕯婆多宗五事論》《佛說閻羅王授記四衆預修生人往生淨土經》《大乘稻芊經》《随聽手錄記》等書,都是中土已亡的佛教經典。”
在《敦煌學概論》第三講“敦煌經卷簡介(上)”“道家經典”中,姜亮夫講道:“所有《道德經》卷子全用硬黃紙寫的。這個看縮微膠卷就沒有辦法了。所以,有許多事情一定要看到原始材料才能了解。《道德經》卷子不僅紙講究,字也講究,校勘也講究……敦煌道教經典的卷子幾乎全被伯希和拿走了,北京圖書館幾乎沒有,倫敦收藏的很少。大量的,約六七十件都在巴黎,不能不說伯希和是有學問的。他懂得道教在宗教史上的地位。原先,歐洲知道的人很少,有的雖然知道,但是也沒有見過。所以,伯希和看到,很驚訝,全部拿走了。”在《敦煌——偉大的文化寶藏》第七章“敦煌的道家經典”中,姜亮夫更為詳細地說道:“《道德經》卷,北京、巴黎、倫敦三處所藏,以巴黎為最多,而且最完全。據我所看過的來說,已在20卷以上,而其全者,如P2584是全部《道經》,2420、2417兩卷,是全部《德經》,無一殘損。其他如2375、2347諸卷,也可以拼合成全卷,2417且是天寶十載(751年)寫本。我别輯成《敦煌道德經輯校》一書論之。”
在《敦煌學概論》第三講“敦煌經卷簡介(上)”“儒家經典”中,姜亮夫講道:“古代許多材料隻有在古注裡看得到,我們貴其古,是貴在它保存了許多古代學說。這也是敦煌儒家經典頂大頂重要的一點。譬如《論語》,現在讀的隻有一種本子,即何晏注的本子,何晏注本也收集了魏晉人的注解。但是敦煌發現了皇侃注的本子,皇侃把兩漢和魏晉之間所有人講《論語》的要點都收錄在注中了,這個本子也就成了中國的寶典,但是,被伯希和拿到巴黎去了。當初王重民先生在巴黎編目,有天晚上,我回旅館休息了,深夜一點多鐘,他來敲我的門,說發現了一個大寶貝,這就是皇侃的《論語》注。過去我隻在目錄上知道有這部書,卻從未見到。王先生有圖書館鑰匙,我們兩人立即跑到圖書館去看,高興得不得了,并且拍成照片寄到國内商務印書館,要他們印出來。商務印書館果然立即印出來了,有幾位老先生,像章太炎老先生見到這部書,連說可貴,一生再沒有見過這麼好的書。”
在《敦煌——偉大的文化寶藏》第八章“敦煌的儒家經典”中,姜亮夫說道:“以北京、巴黎、倫敦三地所藏而論,北京是一卷也不見,倫敦有多少不可知,因為小翟理斯博士的編目除了羅氏所錄一部分外,國内不易得見。惟有巴黎的卷子,比較目錄全些。我即就此目,先分類摘錄如次,然後再加以分析,說明其在學術上的價值。其中有我已校錄過的,也加說明某某卷‘已錄入校錄中’,即《瀛涯敦煌經籍校錄》之省稱。其中《詩經》《尚書》兩類,我别有《敦煌本詩經輯校》與《尚書輯校》兩書……《詩經》類有:唐寫本毛傳鄭箋(P2538),又毛傳鄭箋《小雅》一卷(P2506),又《大雅》卷(P2669),又《國風》殘卷(P2669),又《詩經音釋》(P3382,即唐陸德明釋文)等10餘卷;《尚書》類有:唐寫本隸古定《尚書堯典篇》王肅《音義》殘卷(P3315),六朝寫本隸古定《古文尚書篇目》全一卷(P2549)等14卷;《周易》類有:唐寫本《周易》王注殘卷(P2530) 等4卷;《春秋》類——《左氏傳》有:唐寫本《春秋左氏傳》杜注殘卷(P2489)等11卷本……”
有誰能夠想到,當年姜亮夫在巴黎抄錄伯希和掠去的敦煌經卷,是如何的節衣縮食,他住的是最便宜的旅館,早晚吃的是白菜煮大米稀飯,中午是在圖書館啃幹面包、喝白開水。他自謙,是因為“戆”走進了敦煌經卷的世界,但最根本最重要的是他從小受其父親姜思讓影響,愛國主義思想在他的心靈中牢牢地紮下了根。姜老先生1983年在高校講授敦煌學時,已經81歲高齡,仍孜孜不倦地站在講台上,從“敦煌經卷”到“敦煌藝術”,深入淺出地詳細闡述敦煌學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價值。此外,姜亮夫從敦煌卷子的數目、卷子本身的分類、卷子的外形、卷子的内部格式、卷子的字迹、卷子上的符号、校勘方法、題銜、卷子上的記時、雙面寫與單面寫卷、經卷上的附錄等12個要點,諄諄教誨有志研究敦煌經卷的學子,毫無保留地講授給他的學生們。姜亮夫生平著述宏富,有24卷本《姜亮夫全集》行世。
(作者:李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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