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網-人民日報
梁志敏
銅鼓,中國南方及東南亞地區特有的青銅器。銅鼓體如圓墩,平面曲腰,中空無底,兩側附耳,遍體紋飾,鼓面立體裝飾以青蛙最為常見。
2015年,第一次全國可移動文物普查銅鼓專項調查顯示,目前我國館藏銅鼓1676面。民間藏鼓在2014年約1500面。廣西銅鼓以數量最多、種類最齊、體形碩大著稱,被譽為“銅鼓之鄉”“銅鼓大本營”。廣西民族博物館館藏近350面銅鼓,是目前世界上收藏古代銅鼓數量最多的博物館。
銅鼓起源于2700年前春秋早期的雲南中西部,是由炊具銅釜演變而來。1975年,雲南楚雄萬家壩遺址23号墓出土4面銅鼓,鼓面上有煙熏的痕迹,說明它們曾作為炊具使用。
戰國初期至東漢初期,早期銅鼓東傳到滇池,當地滇人在造型和紋飾上對銅鼓進一步美化,鑄造了精美絕倫的石寨山型銅鼓。銅鼓也由炊具發展為祭祀禮器和權力重器。
東漢至唐代是銅鼓發展的鼎盛時期,各類新型銅鼓異軍突起。生活在廣西浔江流域的僚人鑄造了鼓面有豐富立體裝飾且紋飾高度圖案化的冷水沖型銅鼓。
生活在廣東、廣西交界雲開大山地區及其周圍的俚人,已經鑄造和使用了體形碩大、幾何花紋豐富多彩的北流型、靈山型銅鼓。這個時期,各類型銅鼓争奇鬥豔,崇尚體形魁偉和紋飾的神秘色彩,反映了銅鼓象征統治權力的功能得到進一步加強。
廣西民族博物館館藏101号雲雷紋大銅鼓(圖①)是國家一級文物,也是鎮館之寶。它出土于廣西北流,鑄造年代大約在西漢晚期,鼓面直徑達165厘米,殘重299公斤,被譽為“銅鼓王”。
唐宋以後,銅鼓盡管體形變小,紋飾簡單,卻成為民間常用的祭祀禮器和打擊樂器。
直到今天,我國南方的壯、瑤、苗、彜、水、布依等少數民族以及東南亞的克倫、克木、芒、泰等民族都還在使用銅鼓,但使用的場合、方式和文化意義各不相同。
不同年代、不同地區的銅鼓,其鼓形、紋飾各具特色。1980年在南甯召開的第一次中國古代銅鼓學術讨論會上,經反複讨論,學者們最終以标準器分式,并以出土标準器的地名命名的辦法來劃分銅鼓類型,即“八分法”,分别是:萬家壩型、石寨山型、冷水沖型、遵義型、麻江型、北流型、靈山型和西盟型。
萬家壩型銅鼓特點是鼓面窄小,鼓胸特别膨脹,鼓足短,足徑大,體型小而略扁;器壁渾厚,器表粗糙,有的通體無紋,有的裝飾稚拙簡樸的花紋,包含着後繼銅鼓裝飾藝術的萌芽(圖③:萬家壩型銅鼓——素紋銅鼓)。
石寨山型銅鼓由萬家壩型銅鼓發展而來,這類銅鼓鼓形對稱和諧,裝飾華麗,多為幾何紋飾和寫實圖案,其中的羽人舞蹈、劃船、捕魚、祭祀等寫實畫像,再現了當時南方民族的社會生活習俗。
冷水沖型銅鼓由石寨山型銅鼓發展而來,其最大的特點就是花紋密集且高度圖案化,立體裝飾豐富,有青蛙、牛、馬、魚、谷倉、人物等等,如青蛙立體裝飾反映了古人求雨祈豐的信仰(圖②:冷水沖型銅鼓——牛拉橇飾變形羽人紋銅鼓)。
遵義型銅鼓是冷水沖型銅鼓向麻江型銅鼓發展的一種過渡形态,最大的特點就是鼓面青蛙立體裝飾消失,但在鼓面有“蛙爪”紋。
麻江型銅鼓鼓形矮扁,胸、腰、足三段無明顯分界,主要花紋有遊旗、符錄、十二生肖、人物、花草、吉祥語和紀年銘文等,受漢文化影響比較明顯,也是現今我國南方少數民族普遍使用的銅鼓。
北流型銅鼓以廣西北流市出土銅鼓為代表而得名,流行年代約為西漢至唐代,其特點是鼓形高大,鼓面大于鼓胸并有“垂檐”,附環耳,遍體多飾精細的雲雷紋等紋飾,鼓面的立蛙一般瘦小無紋,鼓面背部通常有調音鏟痕。
靈山型銅鼓的造型與北流型銅鼓大體相似。不同的是,靈山型銅鼓鼓身一律附以扁耳,青蛙後足合并成為三足蛙,蛙背有紋飾,多見累蹲蛙。鼓面和鼓身多見錢紋、變形羽人紋、蟲紋、鳥紋、獸紋、四瓣花紋、蟬紋、席紋等,部分鼓的鼓身或鼓腔内有動物立體裝飾。
西盟型銅鼓以中國雲南省西盟佤族地區使用銅鼓為代表,這類銅鼓鼓身接近直筒,無腰足之分,多三弦分暈,暈圈窄而密,鼓面紋飾多見鳥、魚、花、眼、米粒紋,鼓面青蛙立飾常見三累蹲蛙,甚至四蛙疊踞。現今東南亞克倫、泰等民族仍在使用此類型銅鼓。
自唐代以來,關于銅鼓的詩歌就不絕于耳。唐代溫庭筠作《河渎神祠》記錄了南方水邊民族将銅鼓作為祭祀禮器用于競渡賽神的場面。事實上,在石寨山型銅鼓鼓胸上,常常能見到劃船紋,有的很明顯能看到兩排頭戴羽冠的人在奮力劃船競渡。競渡賽神是百越民族重要的祭祀活動,滿庭的幡蓋與震天的鼓聲交相輝映,一展賽神風采的同時,也說明了銅鼓作為祭祀禮器的重要地位。(圖④:廣西貴縣羅泊灣漢墓M110号鼓鼓身展開圖,鼓胸劃船紋展示了百越民族競渡賽神場面。)
在漫長的曆史發展過程中,銅鼓與當地各民族的社會、經濟、文化生活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形成獨特的銅鼓文化。銅鼓曾作為統治權力的象征,作為祭祀用具和娛樂用具,廣泛用于陳列、集衆、盟會、戰陣、祭祀、娛樂、喪葬等場合。銅鼓又是一種綜合藝術品,集冶煉、鑄造、繪畫、雕塑、音樂、舞蹈于一身,其獨特的造型和豐富的紋飾,反映了鑄造銅鼓的民族當時的經濟狀況、文化面貌,堪稱一部民族曆史的百科全書。而且,銅鼓并沒有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它穿越千年,傳承着民族厚重的曆史和燦爛的文化,并在新時代繼續奏響民族和諧之歌。
(作者分别為廣西民族博物館館長和廣西民族博物館研究三部主任。本報記者李縱整理。圖片由廣西民族博物館提供)
版式設計:沈亦伶
《 人民日報 》( 2020年01月27日 0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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