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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宋 蘇轼 《蝶戀花 · 春景》
熙甯七年,公元1074年,37歲的蘇東坡因朝内黨争,由杭州被貶密州,心情不暢,寫下了這首傷春之作。
讓蘇東坡自己也沒想到的是,就是這首《蝶戀花》,貫穿了他一生的情感經曆。悲歡離合,在世人無數次的回眸中被歎息千年。
公元1068年,蘇東坡原配妻子王弗已經病逝三年,守孝期滿後,蘇東坡迎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閏之。
她比蘇東坡小近一旬,成婚之時隻有20歲,所以對蘇東坡很是依賴,如兄如父,加上王閏之本身性格溫和,就更得蘇東坡喜愛。
更重要的是,王閏之對蘇東坡的三個孩子都非常好,所以在王閏之生日時,蘇東坡寫下了另一首《蝶戀花》紀事,為王閏之慶生:
泛泛東風初破五。江柳微黃,萬萬千千縷。佳氣郁蔥來繡戶。當年江上生奇女。一盞壽觞誰與舉。三個明珠,膝上王文度,放盡窮鱗看圉圉。天公為下曼陀雨。
來到密州以後,蘇東坡公事繁忙,而王閏之又身在杭州,所以便從歌舞班中買回一婢女,年芳12歲,贈予蘇東坡納為妾室,賜姓王,并取名朝雲。
所以在密州這段時間,蘇東坡異常想念王弗,覺得愧對妻子,并在王弗過世整10年時,寫下了那首著名的悼亡詞《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由此看來,蘇東坡雖然妾室很多,卻不是喜新厭舊之人,深念一日夫妻百日恩。并且,蘇東坡是真的很喜歡王弗,當初在“喚魚池”前結下情緣,“撫掌喚魚”成為千古佳話,婚後蘇東坡甚至由王弗“幕後聽言”大小事都要請教夫人。
隻因為,王弗是一個很識大體的女子,才情美貌俱佳,蘇東坡在王弗的墓志銘中寫:轼與客言于外,君立屏間聽之,退必反覆其言。
王弗病故後,蘇東坡将王弗與母親合葬,可見她在蘇東坡心中的地位。
元豐二年,公元1079年,“烏台詩案”爆發,蘇東坡锒铛入獄,經王安石谏言與皇太後營救,被貶黃州。
此時,蘇東坡的妾室已經紛紛離去,隻有朝雲常伴東坡左右。在黃州時,蘇東坡日子過得異常艱難,官職一撸到底,還有受監視,最潦倒時要靠自己開荒才能維持生計。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朝雲每天都唱《蝶戀花·春景》給蘇東坡聽,和他一起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4年。感動之餘,蘇東坡正式納朝雲為妾,并在22歲這年為蘇東坡生了一個兒子。
而這一年,蘇東坡已經48歲。
公元1085年,哲宗登基,司馬光複相,新黨派被打壓後蘇東坡被赦免,可就在離開黃州的路上,他與朝雲的兒子不幸夭折,這對蘇東坡的打擊非常大,遂有歸隐之心,上書後罷任汝州。
遺憾的是,蘇東坡妻妾一堂、兒女承歡膝下的美夢隻做了短短幾年。
哲宗和司馬光不允蘇東坡緻仕,力争之下蘇東坡第二次回到杭州,總算和王閏之等一家人團聚了。這也是他人生中過得最惬意的三年。
元祐六年,蘇東坡被召回朝,同年去往颍州,然後接連被調往揚州、定州。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王閏之病故,永遠離開了他,可蘇東坡的倒黴路還沒走完。
紹聖元年,蘇東坡再度被貶甯遠,之後去了惠州,到了紹聖四年時,蘇東坡被一葉扁舟流放儋州,也就是現在的海南島,當時還是一片荒蕪之地。
已經62歲的蘇東坡在一路的颠沛流離中,失去了最後一位紅顔知己,王朝雲也去世了。
晚年的蘇東坡在《西江月》中寫: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鬓上。
浮生若夢,幾度秋涼,緣來緣去一場空,隻餘一縷在深深的回憶中。這就是蘇東坡一生的感情經曆,相愛的人都早于他遠去,隻留他一人獨守寂寞。
人生怎一個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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