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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縷衣》四

帷帳換了烏色，黑魆魆的像是日落之後的天幕。

在帳底下幽幽吹進博山爐的煙氣，沉在地上未曾驚動。黎帝盤腿坐在海棠窗下，身穿單薄的海棠衫子，擦拭着手中的燕支劍。嵌着琉璃羽瓊花的槅門打開，庚辰靜悄悄的走進來，攪動了地上的沉香煙氣。

他走近黎帝，輕聲道：“莫侯的确碰過盛放禦酒的壇子。「破軍」已經将人帶回去了。”

黎帝手上一滞，愣了半晌，語氣倒仍是平淡：“他沒有理由給執明下毒。但事關天權，有些事他也是迫于無奈。”

“那要不要……”

“凡是與此事有關的人，你都要查清楚。即便是莫瀾也一樣。”

庚辰應下退了出去。

黎帝忽的就沒有了擦拭燕支的心情，喚來侍從又重新取來了被他擱置的奏報。果不其然一翻開便是瑤光朝臣對執明甚至是天權的種種不滿。

天權經曆變故，兵臨城下之後便依附于瑤光國，黎帝也對執明十分寬宥，不但沒有派兵駐守昱照關，更沒有奪執明的權，默許定州城處于以翁彤為首的天權舊臣治下。

執明醒了。

他自那日夜宴毒發之後，就一直留在黎帝的寝宮裡，三日來禦醫們使勁渾身解數才把他從鬼門關裡拉回來。

執明醒來之後，獨自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沒發聲，是侍從去查看的時候發現了，這才慌忙來告知黎帝。

黎帝來到他的床前，執明仍是沒有說話，睜着眼睛打量。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還不舒服。”

“隻是想看看阿離……”

黎帝的目光柔下來，從侍從手中接過了湯藥和冰糖。執明怕苦，每次喝藥黎帝就會命人備下幾顆冰糖在手邊，不過大多他還是喜歡膩在黎帝身上，張着嘴等黎帝把冰糖喂給他。

黎帝舀了一勺藥湯吹了吹：“把藥喝了罷。”

湯匙遞到執明嘴邊，他不動聲色地撇了過去。

“是湯藥太苦了嗎。”黎帝又将湯藥攪了攪，舀起一勺送進自己嘴裡。

執明雙目依舊充盈着星光，看着他喝完藥：“阿離其實不必如此。”頓了頓，“其實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從遇見阿離開始，到現在醒過來了。”

黎帝端碗的手一顫，險些将這隻粉彩團花碗摔了。

“夜宴上的事情，朕自會派人查清楚的。”

“我不是怨阿離。若中毒的人是阿離，我必定心中更痛百倍。我在赤谷城七年，自認從未對阿離的話存有疑慮。”他從枕下摸出那塊能調動南陵軍的金令，“阿離應該知道，在此時給我這塊金令，朝臣必定更加視我為眼中釘。”

“沒有這塊金令，他們依舊視你為眼中釘。”

“那……阿離給我這塊金令，是因為阿離的真心，還是阿離的權衡之術。”

黎帝一怔，不曾想執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信朕。”他側身，不去看執明那雙疑惑的眼睛。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七分笃定，執明沒有回答，這個笃定就成了真。黎帝站起來，拉下帷帳：“你肯将性命交托給朕，朕必定不會害你的。”

執明欲言又止。

黎帝卻已經背過身，很快地離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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