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個生個女兒!”年近60的郭敏咬牙切齒地說。
郭敏的老伴已近70,頭發花白,連走路都要拄拐。
面對郭敏“生女兒”的決定,他卻敢怒不敢言。隻要他敢質疑一句,郭敏就比他還生氣“你反對什麼?我又不給你生!”
一句話嗆的老伴無話可說,隻能應允。
“他兒子40來歲結不了婚,他生不了孩子我來生!哪裡錯了!”郭敏的心裡隻有一件事,生女兒。
生命中“缺失”的女兒
郭敏和現任丈夫任大華是半路夫妻,兒子是任大華,郭敏則帶了一個女兒。所以結婚的時候,兩人都沒再生子。
可如今半輩子過去了,郭敏怎麼突然要生女兒了?
當年剛認識的時候,任大華是廠裡的老師,工資也十分豐厚。所以即使他帶着一個拖油瓶兒子,郭敏也甘願嫁給他。
在新的家庭中,郭敏擔任着相夫教子的角色。雖說丈夫帶來的兒子也和她不親近,但女兒可愛動人,又十分孝敬她,郭敏的生活過得也頗有滋味。
正值盛年的郭敏時常覺得:就這麼過下去,也算是兒女雙全了。
人生嘛,不都是湊活着就過去了?郭敏這麼安慰自己。
可世事無常,原本古靈精怪的女兒,隻是去了一趟老家,再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郭敏的大女兒出生得早。為了響應國家的“隻生一個好”政策,郭敏沒想過要二胎。
如今唯一的獨生女驟然離世,她心中的悲痛無以複加。丈夫任大華時常出言安慰“沒關系,我們還有兒子。”郭敏不接話,隻是滿臉淚水,放不下死去的女兒。
看着女兒留下的唯一照片,郭敏在每個淩晨,流下了數不盡的眼淚。也因此落下了睡不安穩的毛病,隻要一躺下,就會驟然驚醒,覺得大女兒又回來了……
彼時的郭敏開始積極地找工作,試圖用擠壓生活的方式,沖淡女兒離開的痛苦。但8年過去了,這種痛苦還是如影随形。
是啊,親生骨肉生離死别的痛苦,怎麼可能僅靠時間沖淡?
丈夫的兒子始終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過節的時候在一起,郭敏永遠如同這個家裡的外人。即使丈夫的兒子年近40還不結婚,郭敏也沒有 “教訓他”的權利。
可生命中,那“缺失”的女兒,一定要想辦法找回來!
“我要自己生!我一定要生一個女兒!”郭敏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個瘋狂的想法。
女兒去世之後,她第一次覺得日子沒那麼難過了。于是她萬分高興地開始和丈夫商議,用盡心力說服兒子,征求幾位至親的同意……
兒子無所出,母親忙生女
在郭敏的勸說下,任大華都同意了,但他的兒子卻有話要說。
在兒子的口中,郭敏如果要生孩子,那麼生下來的嬰兒,不歸他撫養。
這種要求,郭敏當場答應,并放話“孩子生下來我自己養!”
但56歲的郭敏已經是高齡産婦,從懷孕到分娩,每一處都可能是鬼門關。關于這點她早都想好了,可以直接采用人工胚胎移植,可這項技術至少需要8萬元!
任大華和郭敏思量再三,還是掏空了家底,拿出了8萬元,幫助56歲的老伴完成她此生的執念。
在郭敏将任大華的精子送往相關機構後,對方采納了活性最高的精子為郭敏進行“胚胎移植”。
但移植的過程并不順利,一米多長的針紮入她的體内,比分娩要痛的上萬倍痛苦折磨着她,即使她忍受了一次次的穿刺的痛苦,第一次植入體内的三個胚胎還是沒有成型。
三個都僅支撐到孕期3個月便流産,某一個瞬間,郭敏真切地感覺到了腹中嬰兒的心跳和呼吸,那種感覺好像大女兒又回到了她的身邊,給她忍受思念的8年,帶來了無限快慰。
可即使僅有三個月,郭敏依然被生命的到來所鼓舞,她又一次來到機構,又一次進行胚胎移植。
醫生告訴她,這次給她多植入了幾個胚胎,正是為了避免意外流産。
郭敏更加自信和幸福,也許正是這份自信和幸福讓老天終于看到了她對孩子的渴求。幾個月之後去醫院複查,出乎意料的是醫生說“這次懷上了雙胞胎!”
原本意志堅決的郭敏第一次有了猶豫,兩個孩子的養育費用和照顧,她年近60的身體真的能撐得住嗎?
茫然無措的她隻能打電話征求母親的意見,當80多歲的老母親得知女兒年過半百還能懷上雙胞胎的時候,驚的下巴都合不上了。但天生的母性讓她毫不吝啬對女兒的愛,隻說“這是老天給的!要!”
也就是這一句話,讓郭敏留下了兩個孩子。
是啊,這次是老天給的,怎麼能放棄呢……
郭敏挺着大肚子去醫院分娩的時候,圍觀的人都啧啧稱奇,就連婦産科醫生都被這種“世間難覓”的奇觀震撼到了。在醫生的安排下,郭敏剖腹産生下了兩個白白胖胖的孩子,都十分健康。
天降雙胞胎,母親受苦寒
生活的風波還沒過去,郭敏懷着執念,求來的幸福生活,終究布滿荊棘。
生産之後,鄰居聽說了郭敏的年近60還能産子的事情,紛紛上門表示祝賀。還有幾個關系好的,更是拿上了小孩子穿的衣服。
看着鄰居的關心,兩個孩子牙牙學語和哭鬧,郭敏覺得哪怕是花費了成千上萬,也換不來此時的溫馨和幸福。
更讓人啧啧稱奇的是,郭敏生子之後以57歲的高齡,竟然還堅持“母乳喂養”孩子五個月!後來也是因為工作忙,她才給孩子停掉了母乳。
可孩子出生這麼久了,父親在幹什麼?難道他完全不照顧孩子?
說起年齡差能做任大華“孫子孫女”的一雙兒女,他哭笑不得。
當時妻子和他商量的時候,他僅同意妻子生一個女兒,可是沒想到妻子直接一對龍鳳胎!
對于一對年過花甲的老夫妻來說,要養育一對孩子,一點也不容易。
郭敏聽到了丈夫的抱怨之後十分執拗,然後丈夫隻要自己還活着,這兩個孩子就會好好長大!
面對兩個稚嫩的嬰兒,任大華總是略顯窘迫。于是總是下意識地躲避和兩個孩子在外面交談,被人提問“這是你孫子還是兒子?”他也閉口不言。
但郭敏不在意,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眼下唯一的願望就是和孩子生活在一起,然後用所剩不多的錢和時間,陪伴孩子們成長。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兩個孩子出生不到一年,丈夫便病倒了。原本精神尚好的任大華,突然在夏季午夜犯了腦梗,周圍的人連忙把他送往醫院。
醫生說如果再送來晚一點,人就沒了。
意外頓生,老伴腦梗後沒有了經濟來源,也沒有能幫助郭敏帶孩子的能力。而孩子的存在也隻會讓任大華不方便養病,于是郭敏收拾了她和孩子的包裹,從家裡搬了出去。
搬離家中,單身老母親獨自打拼
從家裡出來後,郭敏搬到了早都看好的出租屋中。
二十平米小屋,每個月600元。放下了一張能睡下兩個人的床榻之後,又放了點幾人的衣物、做飯、洗衣等用具,家裡便被塞得滿滿當當,陽光也隻能從衣物的縫隙中透入……
住的地方解決了,就要為兩個孩子的學習和未來打算了。
談到孩子的教育,郭敏想的很清楚。她如今64歲,即使身體不生病,最多也隻能幹十來年,到那時兩個孩子已經上了初中。而家裡完全沒有那麼多錢供孩子繼續求學,到時候讓他們上技校,然後出門打工。
2013年,郭敏的故事被不少媒體争相報道。在故事引人感動的同時,破碎的育兒觀也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抨擊”。
不少人責怪郭敏太過自私,将孩子生下之後又沒有能力養育,隻能過早地将孩子推上社會,這對孩子來說十分不公。
但對郭敏來說,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在兩個孩子成年、乃至成家之後再離開。可世事無常,凡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所以從帶着孩子搬出家裡開始,郭敏就打定了主意,要用盡現有的生命,為兩個孩子撐起來這個家。
下定決心之後,郭敏每天都要打七份工。用這些收入來支撐兩個孩子的“學費”。目前,兩個孩子周内都在“全日托”的幼兒園上課。
每天下午五點半,郭敏結束了白天的工作,用擠出來的時間接兩個孩子回家。幼兒園的孩子衆多,老師們說,隻有郭敏,每天都是最後一個來接孩子的。
而當兩個孩子被問起“想不想媽媽早點接你們回家啊?”他們的答案卻鮮有的懂事,女兒說,媽媽上班很累,但在賺錢,如果晚點來接我們,賺的錢就更多了。
如此懂事的話語,卻出自一個4歲孩童之口。也許和郭敏期望的一樣,這個女兒真的填補了她生命中的空缺。
接孩子回家的路上,天色已暗,夜晚來臨。郭敏急匆匆帶着孩子去買了幾個饅頭,準備回家做個“蛋炒飯”,幾個人将就吃一點就算了。
四歲的孩子正是嘴饞的時候,郭敏不忍心讓孩子餓着,害怕孩子吃不飽,但手裡的錢有限。
于是隔一天給兩個孩子蒸一次雞蛋糕,補充營養;每個月還會給家裡買一條魚,可惜這個魚被分成了好幾塊,供給兩個孩子一個月的蛋白質攝入。
晚上八點,郭敏把兩個陷入困倦的孩子哄睡着。十點,她又從床上爬起來,開始做兼職。
郭敏接了足足七八家的兼職,都是為了不同的公司做賬。而每家她隻能得到兩百元的辛苦費,這份兼職通常從晚上十點開始,要做到淩晨。
孩子熟睡的時候,郭敏不是在做賬,就是在為他們洗衣服。家務活好像會定會補充一樣幹不完,淩晨四點半入睡,對她來說是常事,早晨七點又要帶着孩子去上學,打工,開始新的一天。
如此辛苦的生活,郭敏說起來倒十分“灑脫”。别人問她辛苦不辛苦,她隻說,習慣了,習慣了。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打仗。”郭敏笑着重複。
每天的生活都是和時間賽跑,連吃飯都沒空坐着吃,但在郭敏還是覺得隻要是為了孩子,就都是值得的。
可年齡差距如此大的母女三人,要如何面對未來生活中不确定的困難?
郭敏的故事見報後,不少人看到她都用半是揶揄的口氣說“郭姐現在是名人了!”郭敏聽到這些話之後隻是笑笑,然後便繼續幹活。
互聯網的洪流中,她的故事和困頓,好像隻是短暫濺起的水花,等不及被世人理解,便已經落入塵埃,難尋蹤迹。
2018年,時隔八年,母子三人又出現在了公衆眼前。
此時的郭敏已經沒有了八年前的意氣風發,可還是獨自帶着一對雙胞胎。生活的重壓下,她的背佝偻了許多。
八年來,郭敏患有腦梗的丈夫重病離世。而她也因長時間不規律的生活犯了腦梗,身體大不如前,再也沒有力氣擔負起來七八份工的工作量,于是它隻能選擇每天在家給兩個孩子做飯,用最少的錢買最豐富的菜肴,讓兩個孩子吃的足夠好。
背上了“腦梗老人”的名号,郭敏即使出門打工也沒有人敢收。
現在她的生活裡,隻有了兩個已經上中學的孩子。男孩子調皮搗蛋,指着電視上播的“百歲老人秘訣”告訴郭敏,媽媽你也要活一百歲!
郭敏看着眼前的兩個孩子,覺得有他們的陪伴和牽挂,無論遇到了什麼苦難,都能夠咬咬牙撐過去。
“我想一直陪着你們,活到一百歲!”郭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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