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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日晚9點30分|小南與你說晚安
文|路曉農
原文刊載于2020.4.17江南晚報人文周刊
以前,北京人說起宜興,不是陶洞竹茶,不是教授之鄉,而是小泥壺和烏飯。
小泥壺指的是紫砂壺。自明正德初創以來,宜興紫砂壺的制作技藝便與日俱臻,明清故宮裡,就藏着400餘件紫砂器,所以北京人熟知宜興小泥壺并不奇怪。但烏飯卻不一樣,那時還沒有血糯之類,見到烏黑锃亮、香氣撲鼻的黑米飯,自然覺得不可思議了。
烏飯不是天生的黑米,而是糯米染上“烏飯草頭”的汁液變黑的。烏飯樹學名南燭,古稱染菽,又名青精,烏飯草頭就是它的嫩葉。春回大地、萬物複蘇之時,烏飯草頭便散發出陣陣清香。采摘春季的新葉洗淨,于石臼中杵碎,置入鍋中,加水和少許明礬,然後将淘好的糯米連同筲箕浸入其中一夜,次日清晨,米已墨綠,聞有異香。浸好的烏米可蒸可煮,唯因浸泡了一夜,煮飯時加水須少,沒過烏米即可。烏飯煮熟,未揭鍋便馨香四溢,隔戶可聞。及至啟蓋,綠米已成烏黑,一顆顆晶瑩剔透,如黑晶、如墨玉,油光锃亮。尤其那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沁人肺腑。
也許是烏飯草的作用,煮熟的烏飯比糯米飯更軟糯更黏稠,可糖可鹽,可加芝麻,入口之後,那芳香便在口中回旋,竟有飄飄欲仙之感。
如此仙芝,道家自然不會放過,據說烏飯最初就是由道家發現制作的。唐陸龜蒙《道室書事》詠道:“烏飯新炊芼臛香,道家齋日以為常。”宋蘇東坡遊碧落洞也有“黃公獻紫芝,赤松饋青精”句。
後來,烏飯又跟佛教結緣。傳說釋迦牟尼弟子目連的母親肆虐生靈,死後打入地獄,饷飯均被餓鬼搶光,換成黑炭飼之,奄奄一息。孝子目連攀登山間遍嘗百草,四月初八日那天抓到一把樹葉,手掌被汁液染黑,遂以汁染米,煮成黑飯,謊稱黑炭饷之,小鬼嫌黑不食,母得以飽。農曆四月初八浴佛節,江南地區多有吃烏飯習俗,宜興一帶尤盛。清康熙《宜興縣志》:“四月八日為浴佛節,各寺僧饷烏飯。先朝取青精草汁漬米使黑,廟期炊作飯,名曰烏飯,捱戶分送。俗傳為目連僧饷母食。”
五十年代初,乘着五一節放假,我跟幾個小夥伴上山去采烏飯草,出城南數裡便插入通往山間的小徑,村莊漸行漸稀,一個多小時後,來到一個山岕。擡頭四望,層巒疊翠,無窮無盡,猶如落入井底,僅見頭頂天藍雲輕。山上樹木參差、茅草過人,一簇簇白色的野薔薇花分外奪目。烏飯樹就間雜在橡實、毛栗和野薔薇叢中。初夏的烏飯樹葉已經變綠,雖無紅葉鮮嫩,汁液與香味卻不遜春葉。我們順着枝條捋下嫩葉放進籃子,僅一個多小時,每人便都采滿了一籃,但雙手被染成黑烏,幾天都洗不掉。
次日天明,睡夢被烏飯的濃香驚醒。母親早已把烏飯煮好,不僅自家享用,還分送到鄰居家。特别強調,烏飯草頭是昨天祿兒(我的小名)從山上采來的,各家少不了一番稱贊。我聽了,心裡甜滋滋的,被野薔薇刺出血痕的手臂也不覺得疼了。
責編: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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