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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赧王三十二年(前283年),《資治通鑒》記載有4件大事,前邊已經講過了2件,第3件就是秦昭襄王向趙惠文王讨要和氏璧了。我們熟悉的和氏璧的故事,終于在《資治通鑒》裡邊隆重登場了。#和氏璧#
如果是現代人來寫和氏璧的故事,首先一定要交代和氏璧的輝煌出身,不如此則不足以強調它的珍貴。但司馬光不屑于做這種事,直接就講趙惠文王從楚國得到了和氏壁,秦昭襄王很想要這件寶貝,提出拿15座城市交換。但是,和氏璧作為中國曆史上一個經典的文化語碼,來曆是必須講一講的。
《韓非子》有一篇“和氏”,以和氏璧的來曆比喻法家精英的不幸遭遇,這是記載和氏璧出處的最早一篇文獻。故事是這樣的:早在春秋時代,楚國人和氏在山裡發現了一塊玉璞,把它獻給了楚厲王。楚厲王安排玉工做鑒定,玉工不以為然,說這不過是塊普通的石頭。和氏被治以欺君之罪:砍斷左腳。
這小小一段内容,有好幾個知識點需要解釋一下。首先是卞和的名字:在我們通常的印象裡,發現和氏璧的人名叫卞和,那麼問題來了,既然發現者名叫卞和,那麼這塊美玉為什麼不叫卞氏璧而叫和氏璧呢?
原因很簡單,早期文獻裡隻提到“和氏”,沒提到“卞和”,大概晚到漢朝,才有人把和氏說成卞和。前邊講過,漢朝人已經分不清姓和氏的區别了,或者說姓和氏已經合二為一了。而在先秦年間,姓用來别婚姻,總共也沒有幾個,而且數量永遠不會增加;氏卻越來越多,一個貴族大家庭隻要傳承幾代人,有人分戶另過,就會給自家取一個氏名。這就意味着,和氏既然有氏名,就應該屬于貴族階層。
貴族參與政治生活,高級長老稱為大夫。周禮有“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要求,這裡的“刑”并不是泛指刑罰,而是特指幾種殘害身體的所謂肉刑。和氏遭受的刑罰叫作,就是肉刑的一種。楚厲王是春秋時代的楚王,當年楚國雖然是華夏文明眼中的蠻夷,但心态上很想比華夏更華夏,所以,和氏如果真是楚國貴族的話,大概率上不會因為這點事就遭受刑。韓非隻是編故事,所以才會拿自己時代裡的社會風貌硬安在春秋時代的楚國頭上。
和氏發現的所謂玉璞,就是未經加工處理的玉石原石。原石的結構就像西瓜:玉石相當于瓜,玉石外面包裹着一層不值錢的石頭,這層石頭就相當于瓜皮。透過瓜皮來判斷瓜瓢的好壞,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和氏獨具慧眼,堅信自己發現的這塊玉璞裡面藏着舉世無雙的美玉。
那麼,為什麼專業的玉工反而看不出來呢?
這話必須兩說,首先,從璞玉的外觀判斷内核到底是美玉、劣質玉石還是普通石頭,其實沒人能做得到。今天的玉石行業有一句諺語:“神仙難識寸玉”,所以雲南和緬甸邊境地帶很多年來流行一種叫“賭石”的活動——簡單講就是拿一塊璞玉來,有些還要開幾個孔,靠這一點參數來猜盲盒,就考驗買家有沒有和氏的眼力。當然,所謂眼力,基本等于運氣。付款之後,把璞玉切開,如果裡面是上等翡翠,買家就會一夜暴富,而如果裡面隻是普通品質的玉石,甚至隻是石頭,買家就算為了買這塊石頭傾家蕩産,也隻能自認倒黴。所以,這一行才會有“一刀窮,一刀富”的說法。
這種行當,我們外行人也很容易一眼看到症結:賣家都不是外行,而是摸爬滾打多年,見多識廣的專家。如果從外觀判斷璞玉真的有迹可循的話,那麼好的璞玉早就内部消化了,不可能拿出來賭。再說,這一行利潤巨大,自然置辦得起高科技設備,但顯然直到今天也沒有任何設備可以透過璞玉的表層看準它的内核。
這就意味着,兩千多年前的和氏要麼天賦異禀,要麼鬼使神差,不然沒道理那麼笃信自己發現的是一塊世界級的玉石精品,而玉工也不可能在不切開璞玉的前提下鑒定真僞。雙方不管說好說歹,反正全是靠蒙。但是,哪至于去蒙呢?真正做鑒定明明一點都不難,隻要把這塊石頭也好,璞玉也罷,簡單直接地剖開就好了。
那麼新問題又出現了:既然做鑒定如此簡單,和氏為什麼就不能在家裡先把玉璞剖開,然後再捧着這個誰都說不出二話的寶貝去見楚厲王呢?
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韓非隻是講了這麼一個寓言故事,目的是闡述故事背後的道理,順便發洩一下憤懑情緒。
故事雖然在細節上如此禁不起推敲,但寓意實在太容易引發人們的共鳴,所以真與假也就不重要了。
接下來,等到楚厲王駕崩,楚武王繼位,和氏又去獻寶,但結局還跟上次一樣,玉工說是石頭,和氏再受刑,右腳被砍斷了。
後來楚武王駕崩,楚文王繼位,和氏不敢再去獻寶了,但可能又舍不得放棄這次機會,又糾結又委屈,抱着玉璞在楚山之下嚎啕大哭。一連哭了3天3夜,眼淚哭幹了還是要哭,這回哭出來的就是血了。楚文王聽說了這件事,派人去問和氏:“天下遭受刑的人那麼多,為什麼隻有你哭成這樣呢?”
和氏的回答是故事的關鍵,有必要先看原文:“吾非悲也,悲夫寶玉而題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诓,此吾所以悲也。”意思是說,我不是為自己遭受別刑而悲傷,我所悲傷的是,寶玉被當成石頭,忠貞之士被當成騙子啊。
楚文王被打動了,終于派玉工剖開了和氏的玉璞,果然得到了寶玉,于是就把這塊寶玉命名為“和氏之璧”。
小故事講完了,韓非就該闡述大道理了:奇珍異寶是君主們迫切想要的東西,和氏就算獻寶獻得不夠好,至少對君主沒有害處,但結果呢,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才終于讓和氏壁的價值被世人認可。法術可比奇珍異寶有價值多了,是治國的必備利器,但君主們對法術的需求并沒有對奇珍異寶的需求那樣迫切。法術之士之所以還好好活着,隻因為他們掌握的玉璞還沒有進獻上去而已。
韓非所謂的“法術”,就是法家概念裡的“法”和“術”。
難題擺出來了。先看需求端:法術對于君主的價值無論怎樣高估都不為過,君主對于法術一定是有需求的。再看供給端:法家知識分子既掌握着法術,也很想把法術獻給君主。一端真的想要,也開得起價,一端真的想給,也物有所值,按說兩端應當一拍即合,但事實剛好相反,和氏的不幸遭遇就是明證。
障礙究竟在哪兒呢?很明顯,就在玉工身上。
玉工代表哪些人呢?代表的是朝廷裡的群臣——君主身邊的近臣,遊手好閑的老百姓,耍嘴皮子的遊士,等等等等。基本就是除了君主和法術之士以外的所有人。他們之所以會從中作梗,因為他們有着很強烈的從中作梗的動機:一旦君主真的運用法術治國了,那麼朝廷大臣就沒法擅權,君主的近臣就沒法弄權,懶惰的人必須去種田,耍嘴皮子的人必須去參軍打仗。
這就可以看出為什麼在和氏璧的故事裡,和氏并沒有剖開玉璞再去獻玉,玉工做鑒定也沒有剖開玉璞。因為,韓非是拿玉璞象征法術,法術好歹也是一門有門檻的學問,不是什麼一目就可以了然的物件。反正隻是一個寓言故事,隻要能把道理表達清楚就可以了,故事細節沒說圓倒也無妨。
那麼,君主隻要明白了這個道理,就該越過“玉工”,直接跟法術之士完成交易。
在和氏璧的故事裡,和氏被玉工害得很慘,而在現實世界裡,法術之士被玉工所代表的人群害得更慘。韓非列舉吳起和商鞅的例子,提出了一個很嚴峻的命題:“大臣苦法而細民惡(wù)治”,意思是說,上到朝廷大臣,下到草民百姓,一緻痛恨法家路線。這就見出法家的理論方向了:隻服務于君主一個人,把所有人通通變成君主的工具,使他們最大限度地為君主發揮工具價值。我們理解法家思想,這一點是關鍵中的關鍵。
最後做一個簡短的總結:和氏璧的來曆出自《韓非子》,真實性很不可靠,因為韓非隻是創作寓言故事,借題發揮,重在闡明法術之士備受排擠的處境,宣洩自己懷才不遇的憤懑情緒。真實的和氏璧确實是一塊美玉,但來曆未必真有《韓非子》故事裡那樣富于傳奇色彩。
真正以現實當中的血與肉,樂與怒,生與死為和氏璧賦予傳奇色彩的,是蔺相如的完璧歸趙。
我們下一講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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