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孔子躺在大槐樹底下,一動也不動。
他沒有生病,也沒有受傷,隻是想盡量省點力氣。
自從被宋國、衛國相繼驅逐以來,他們師生已經困厄多時,連續多天僅靠野菜充饑。
剛才弟子顔回好不容易要到了一些稻米,回來淘洗幹淨,正在一旁的火上煮着。
過不多久,米香四溢,孔子的目光循着香味追過去。
正好發現顔回掀起鍋蓋,飛快地抓起一小團米飯塞進嘴裡。
孔子沒有作聲,就好像沒看見一樣。
過了一會兒,顔回盛好米飯來請孔子進食。
孔子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似随意地說:“剛才睡夢中見到了先祖,我想把還沒有吃過的,幹淨的米飯先祭祀先祖!”
顔回一聽就慌了,連忙說:“不可以!”
孔子問:“為什麼?”
顔回漲紅了臉:“這鍋飯我已經先吃過了,不可以用來祭祖先了。”
孔子又問:“為什麼?”
顔回捏捏諾諾地說:“剛才燒火煮飯時,有灰燼掉到了鍋裡,這麼好的白飯丢了可惜,我就抓起來先吃了。”
孔子一聽,十分愧疚,為自己誤會了顔回而抱歉:
“顔回已經是我最信任的弟子,但我還會因為自己看到的一點東西而懷疑他。可見,親眼所見也并不一定值得相信,自己内心揣摩的未必是真的。你們一定要記住:讀懂一個人是件很難的事。”
這是《呂氏春秋》裡記載的一個關于孔子和弟子顔回的故事。
司馬遷在《史記》中也有類似的記載:
“(孔子)已而去魯,斥乎齊,逐乎宋、衛,困于陳、蔡之間,于是反魯。”——《史記·孔子世家》
故事裡的細節或許是呂不韋的門客們編撰的,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孔子第一次離開魯國,周遊列國的結果非常不理想,甚至差點餓死在路上,隻好又回到了魯國。
懷才不遇遇貴人孔子為什麼要離開魯國呢?
因為孔子在魯國并不受重用啊,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太大。
一開始當管庫房的小吏,孔子還兢兢業業的,把出納錢糧的計算非常清楚準确;
然後孔子升職了,被調去負責牧場的管理,孔子很開心啊,這是不錯的預兆,于是又非常用心地經營牧場;
然後孔子又升職了,當上了司空。
大家千萬别誤會,魯國的這個司空,可不是後世位列三公的司空,而是負責基建的。
魯國這是要讓孔子當基建狂魔?
但孔子的理想是執掌一國的國政,按照自己心中的藍圖治理百姓啊!
所以,孔子在魯國屬于是明珠蒙塵,隻好去别的諸侯國尋找希望。
很顯然,這個時候的孔子并不怎麼受諸侯們的待見,齊國排斥他,宋國、衛國驅逐他,陳蔡這樣的小國也不理睬他,一度陷入困境。
回到魯國之後,至少還是有人非常看重孔子的,比如南宮敬叔。
這個人很懂孔子,于是向魯國的國君要了一輛馬車,陪着孔子去王城學習周禮。
這一次遊學,孔子有沒有學到更多的周禮我們不知道,但他遇見了一個貴人,一個對孔子和孔子的思想影響非常深遠的一個人,老子。
臨别之前,老子送給孔子幾句話:
“聰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
什麼意思呢?
老子這是在告誡孔子:聰明深察的人常常受到死亡的威脅,那是因為他喜歡議論别人的緣故;博學善辯識見廣大的人常遭困厄危及自身,那是因為他好揭發别人罪惡的緣故。做子女的要忘掉自己而心想父母,做臣下的要忘掉自己而心存君主。
這次回來之後,孔子的學問長進了很多,追随他的學生也多了很多,他的名聲開始在各個諸侯國之間傳揚。
孔子的機會學問提升了,名氣也有了,孔子後來其實有很多機會,但為什麼最後結局總是不好呢?
先來看看曾經擺在孔子面前的都有哪些機會:
1、齊景公的青睐
孔子他35歲這年,他的老闆季平子與郈昭伯因為玩鬥雞得罪了魯國的國君魯昭公,魯昭公就發兵去攻打季平子。結果季平子不甘示弱,又聯合了另外兩位大夫反攻魯昭公。
最後魯昭公大敗虧輸,灰溜溜地逃到了齊國,随後魯國陷入内亂。
這時候,孔子馬上離開魯國,也跑到了齊國去,“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嘛!
5年前,齊景公曾經和晏嬰一起去過魯國,跟孔子有一面之緣,對他的政治主張很認同。
所以,孔子希望能夠得到齊景公的賞識,讓齊國成為自己施政的舞台。
在等待齊景公接見自己的過程中,孔子跟齊國的樂師學習《韶》,留下了“三月不知肉味”的典故。
第一次在齊國與齊景公論政的時候,孔子提出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觀點,深得齊景公的喜愛,第二次論政之後,更是打算分封孔子,讓他做齊國的上卿。
對于孔子來說,這是他一生當中第一次大的機遇。
可惜,被齊國重臣晏嬰阻止了,齊景公的計劃胎死腹中。
從此,齊景公不再與孔子論政,隻是禮儀上依舊尊重。
再後來,有齊國大臣想害孔子。
得知消息後,孔子立刻離開了齊國。
2、公山不狃的邀請
孔子50歲這年,季桓子的家臣公山不狃反叛季氏,并向孔子發來一張邀請函。
再次回到魯國之後,孔子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潛心治學,整理編撰《詩經》、《尚書》等。
滿腹才華,卻長期沒有施展的舞台,一晃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這讓孔子非常的憋屈。
所以,雖然這個公山不狃隻有一座小小的費縣,孔子還是動心了:封地小一點怎麼了?當年周文王、周武王也不過是擁有豐、鎬而已,後來還不是稱王了?
弟子子路非常不爽,想要阻止孔子。
孔子說:“他們請我去難道還能讓我白跑一趟嗎?隻要用我,就可以在東方再造一個富強的周王朝啊。”
子路不說,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如用我,其為東周乎!”然亦卒不行。
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孔子還是沒有去得成,就這樣又錯失了一次機會。
3、執政魯國
不知道是這些人幾次三番想要重用孔子,讓魯定公産生了好奇,還是這個魯國的新君真的看重了孔子的才華,終于啟用孔子,讓他當“中都宰”。
應該是孔子在中都幹得不錯,很快又得到了提拔擔任司空職務,後來又被提拔為大司寇。
魯定公十年,孔子又升官了,當了魯國的代理執政。
據說幹得不錯,齊國人都開始感受到了威脅,齊景公甚至主動來與魯國會盟,釋放善意。
這次會盟,是由孔子主持操辦的,由于他在這個過程當中的出色表現,讓齊景公進一步感到不安,回去之後主動奉還了之前侵占魯國的幾座城池。
其實,齊國人真的多慮了。
孔子執政魯國,雖然施政得當,路不拾遺什麼的不在話下,但軍隊的作戰能力實在是稀松平常。
何以見得呢?
比如魯定公十三年,孔子在魯國推行轟轟烈烈的拆遷運動,呃,這裡拆的不是民宅,而是魯國大夫們在封地内建立的城牆。
很顯然,這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行動,能夠加強中央集權,震懾封疆大吏們。
但是,在拆遷過程當中,堂堂魯國國君的軍隊,居然打不過那些大夫的家族勢力。
呃,好吧,國君打不過卿族,這在魯國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言歸正傳,還是說回齊國對孔子在魯國執政的反應吧。
魯定公十四年,孔子正式以大司寇的職務行使國相的權力。短短幾個月就成效顯著,市價平穩,路不拾遺,男女分道,客似雲來不受盤剝。
“(孔子)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飾賈;男女行者别于途;途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史記·孔子世家》
這消息被齊國的探子傳回去之後,又引發了齊國君臣的大面積恐慌:
這孔丘當執政不得了啊,魯國要稱霸的節奏,魯國一旦稱霸,我們齊國必然首當其沖。該怎麼辦呢?
這些齊國人被吓得不輕,但也還有比較冷靜的,既然魯國現在還沒有稱霸,那我們就先想辦法阻止他們走上稱霸的道路!
結果,齊國一個簡單的美人計就讓魯國君臣離心,孔子出走。
于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驷,遺魯君,陳女樂文馬于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将受,乃語魯君為周道遊,往觀終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
從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孔子就看出季桓子和魯定公都不是能成大事的,所以帶着弟子們又開始了周遊列國。
4、衛國之旅
孔子剛到衛國的時候,衛靈公非常高興,問:“你在魯國的俸祿是多少啊?”
孔子回答:“粟米六萬!”
衛靈公毫不遲疑,給了孔子六萬粟米。
這意思就是要讓孔子執政衛國,孔子也非常樂意,雙方一拍即合。
但是好景不長,有衛國大臣诋毀孔子,衛靈公于是派人盯梢孔子。
發現自己可能會有危險,孔子讓弟子去衛國甯武子那裡做家臣,作為交換條件,讓自己安全離開衛國,又雙叒叕錯失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
5、陳國三年
又一次離開衛國之後,孔子和弟子們輾轉經過曹國、宋國、鄭國,來到了陳國。
陳國的國君陳闵公很看重孔子,但是這個小國處在大國争霸的夾縫之中,經常受到楚國、晉國的侵略,非常危險。
于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孔子再次帶着弟子離開。
本來,孔子打算還是回衛國去,他的不少弟子都在那裡當官。
可是,途中遇到戰亂,孔子被一夥人圍困了。
孔子身高九尺六,而且力大無窮,自身武力就非常強悍,身邊又跟着子路、公良孺這樣武功高強的弟子,所以雖然人數不占優,卻也與對方拼得旗鼓相當。
為了減少傷亡,對方與孔子商量,隻要他們不去衛國,就讓開通道。
雙方訂立盟約之後,對方果然遵守承諾,放了孔子他們。
可是,孔子依舊帶着弟子去衛國。
弟子子貢又迷糊了,老師你之前不是這樣教我們的啊,盟約可以随便違背毀棄嗎?
孔子告訴子貢:“被脅迫簽訂的盟約,神靈不會管的。”
子貢曰:“盟可負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聽。”
在孔子的後半生中,像上面這樣的機會其實還有很多,但孔子都主動放棄了。
他後來又去了衛國,趙國,陳國,蔡國,葉國,楚國,最後又回到了魯國,但始終沒有得到放手施展抱負的機會。
孔子為什麼不受重用這幾天夜讀《史記》,關于孔子,有些話真的憋得難受。
細看孔子一生的經曆會發現,孔子的才華其實很多諸侯都知道,也不是說所有的諸侯國都不适合孔子的那一套,而且孔子并不像大家印象當中的“腐儒”那樣不知道變通。
也曾有諸侯想任用孔子,讓自己的國家興旺發達,但最後都沒有如願。
為什麼呢?
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孔子自己的問題:孔子太惜命了!
孔子一生都在踐行“趨吉避兇”四個字,他把“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發揮到了極緻。
每一次預感到有危險的時候,孔子都會馬上離開,而不是留下來面對,解決。
如果要更全面的分析孔子的問題,可以參考晏嬰勸阻齊景公的那一段話:
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産厚葬,不可以為俗;遊說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世不能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
晏嬰,這位齊國智者給齊景公列舉了不能任用孔子的理由:
1、孔子門下的儒士,圓滑善辯,法律約束不了他們;
2、高傲而且自以為是,國君很難駕馭;
3、過分推重喪事,不惜破産來追求厚葬;
4、到處遊說求取官祿。
所以,晏嬰認為,不能讓這樣的人來治理國家。周王室衰微,禮樂制度早已崩壞殘缺,孔子卻過分追求儀容服飾,制定繁瑣的君臣禮儀,連行走的舉止都要合乎規矩,這些繁文缛節幾代人都學不完,普通人一輩子也弄不清楚。
難道要用這樣的東西來改變齊國的風俗嗎?這不合适啊!
為什麼孔子周遊列國,窮其一生也沒有完成的心願,後來董仲舒卻成功了,讓儒家成為了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正統學說?
還是孔子太過于惜命,沒有與人共患難的決心。
孔子一直在找适合自己的諸侯,而從來不是讓自己去适配諸侯,一旦遇到麻煩,立刻就想辦法脫身。當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孔子就會随機應變。
而董仲舒最成功的地方就在于,與時俱進,迎合皇權的統治需要,同時不懼犧牲,設法制約皇權。
董仲舒的“天人感應”是一個以儒學為核心的新的完整的思想體系,他既承認“君權神授”,提出三綱五常,滿足了漢武帝統治的需要,同時又利用“天人感應”來制約皇權。
他認為,皇帝雖然是天子,但是也應該“法天”行“德政”,為政為民;否則,“天”就會降下種種災禍以“譴告”皇帝。如果皇帝還是不知悔改,“天”就會使人君失去天下。
為了讓這一套理論被貫徹執行,董仲舒一有機會就會用“異象”來警告漢武帝,根本不懼生死。
要知道,漢武帝可不是善男信女,被他處死的朝廷重臣數不勝數,連丞相都很難有善終的。
但對于董仲舒,漢武帝一向是又恨,又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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