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龍記》開篇，金庸借丘處機的一首詞贊頌了小龍女之美。

“春遊浩蕩，是年年寒食，梨花時節。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苞堆雪。靜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意氣殊高潔。萬蕊參差誰信道，不與群芳同列。浩氣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難分别。瑤台歸去，洞天方看清絕。”

丘處機是個得道高人，他仍不免為小龍女的外貌所驚豔，不難看出小龍女着實是美，但小龍女越是美，讀者心中便越是意難平，仿佛金庸是故意讓美好的事物留有殘缺一般，于是安排甄志丙毀了小龍女的清白，至少筆者對那道人是恨得咬牙切齒。

（小龍女劇照）

然而說來奇怪，甄志丙後來将死時，小龍女的态度為何是“萬念俱灰”？她心中到底是如何看待甄志丙的？或許多數人沒注意到金庸留在書中的細節。

一、罪惡的夜晚，悲劇的起源

“西毒”歐陽鋒在《射雕英雄傳》中壞事做盡，卻沒有被主角郭靖殺死，着實是讓人不解氣，而更讓人沒想到的是到了《神雕俠侶》中，他又毀了楊過和小龍女的人生。

小龍女當年遭甄志丙毒手，全是拜歐陽鋒将她定身所賜，從某個層面來說，一切悲劇的起源應該怪在歐陽鋒身上。

當然，作為對小龍女下毒手之人，甄志丙之可惡比起歐陽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小龍女也是在那件事之後對楊過的态度大變，從之前的單純的師徒之情，變得暧昧起來。

換言之，小龍女并不是一開始就喜歡楊過的，而是因為誤以為自己“委身”于楊過才想要做他的妻子，她對楊過的感情深嗎？其實她已經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楊過與小龍女劇照）

楊過不知小龍女經曆了什麼，面對姑姑的态度變得如此奇怪，他自然是一頭霧水，然而小龍女則是直接轉身離開，一絲猶豫都沒有，這是深愛一個人的表現嗎？當時他們也并沒有把話說清，不是麼？

而在後續的劇情中，小龍女還幾次三番離開楊過，她的内心幾乎都沒有太多的掙紮，仿佛她對楊過的愛并不及楊過對她那般深厚，她的種種行為其實都是伏筆，在此先按下不表。

二、良心未泯的甄志丙，萬念俱灰的小龍女

到了小龍女知曉當年的真相之後，她開始對甄志丙進行“追殺”，之所以要打上引号，是因為從小龍女的實際行動來看，她似乎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該如何面對甄志丙。

要知道在“十六年前”的劇情部分，小龍女就已經身懷玉女心經，可以說是準一流高手，隻弱于五絕級别的幾位高手，她若動了殺心，那甄志丙又如何會是她的對手？然而你看她是怎麼做的。

（甄志丙劇照）

原文道：“她一路跟随甄志丙和趙志敬，隻覺這兩人可惡至極，雖将之碎屍萬段，也難解心頭之恨。她隻消一出手，便能将兩人殺了，但總覺得殺了他們那又如何？在大榆樹下呆了半晌，自言自語：‘我還是找他們去！’走下山來，跨上放在山下吃草的棗骝馬。”

正如筆者所說，小龍女是能殺他們，卻不殺，而甄志丙的态度又是如何？原文道：“甄志丙此時心情特異，隻盼小龍女能一劍殺了他，以解他心中無窮無盡的自責自悔。趙志敬見二人不急，究也不便獨自逃竄，好在見小龍女一時也無動手之意，走一段路便回頭望一眼，心中惴惴不安。”

甄志丙主動送人頭，小龍女也沒有想要動手的意思。

而到了甄志丙死的時候，小龍女的态度就更讓人不解了，她内心是矛盾的：“小龍女向他凝望片刻，見他道袍上鮮血淋漓，臉上全無血色，不由得萬念俱灰。”

如果甄志丙在她眼中始終隻是個可恨之人，此時的她不該有一絲大仇得報的喜悅嗎？而她對楊過說的一番話卻證實了甄志丙在她心中是個十分矛盾的存在：“過兒，我那日給歐陽鋒點中穴道，動彈不得，清白為此人玷污，縱然傷愈，也不能跟你成婚了。但他……但他舍命救我，你也别再難為他。總之，是我命苦。”

如此看來，如果甄志丙此役沒死，小龍女看着他如此誠心悔悟，也沒有想要繼續追究的意思了，甚至都可以說她不再恨甄志丙了。

（小龍女與甄志丙劇照）

而且結合當年小龍女遭甄志丙毒手之後的表現來看，等于說她當年對楊過所傾訴的種種心思，原本都是該說給甄志丙聽的，她意識到自己并不是真的愛楊過，她與楊過的感情，隻是因為當年那場“誤會”而起。

也正因為如此，她能在與楊過分别十六年後仍保持不老容顔，因為隻有不動情，才能容顔常駐，這一點反觀楊過就十分明顯，楊過愛她極深，所以常年積憂成疾，看起來反倒比小龍女老了不少。

三、絕情谷底的童衫，小龍女對楊過的态度

而真正能證明小龍女對甄志丙有一種莫名情愫的證據還藏在絕情谷底。

絕情谷底有什麼？一個寒潭，一間茅草屋，還有不少蜜蜂，但多數人都忽略了那茅草屋中的布置。

原文道：“但見室右有榻，是他幼時練功的寒玉床；室中淩空拉着一條長繩，是他師父小龍女睡卧所用；窗前小小一幾，是他讀數寫字之處。室左立着一個粗糙木櫥，拉開櫥門，見櫥中放着幾件樹皮結成的兒童衣衫，正是從前在古墓時小龍女為自己所縫制的模樣。”

那茅屋内的布置與當年古墓中的布置一模一樣，而那童衫則恰恰證明了小龍女對楊過的愛始終隻是師父對徒弟的愛，若楊過是被她視為夫君的存在，她回憶的又怎會是那個還是孩童的楊過？她為楊過做的衣衫又如何會是童裝？

也正因為如此，她早已放下對楊過的愛，才會沒有半點神傷，以緻容顔未老。

事實上楊過與她重逢的時候，她也顯得過于淡定，楊過是哭天喊地，而你看她是何反應？

原文道：“忽覺得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撫着他頭發，柔聲問道：‘過兒，什麼事不痛快了？’這聲調語氣，撫摸他頭發的模樣，便和從前小龍女安慰他一般。”

（小龍女與少年楊過劇照）

是平和的語氣，哪裡像是與闊别了十幾年的愛人重逢的樣子？說到底，小龍女生性涼薄，對楊過的愛是一場誤會，當她知曉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對楊過就不是純粹的愛情了。

再回過頭來看她在甄志丙将死時“萬念俱灰”就很明白了，她對甄志丙的态度是複雜的，不是單純的恨，除了恨之外，或許她也有一絲絲接受了這個人的意思，否則她也不會讓楊過不要找甄志丙的麻煩了。

當然，男女主角始終是要走到一起，而做了惡事的甄志丙注定要死，金庸不可能讓甄志丙得了小龍女的芳心，那便不符合讀者的期待，所以小龍女才會在書中表現出那般糾結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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