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在頭條看到一位朋友發的關于京劇藝人輩分的問題。

他以富連成為例，講了其中的輩分關系。

按他的意思，富連成的學員們，應該都是師兄弟的關系。

這位朋友可能是理解錯了，京劇藝人之間的輩分不是這麼論的。

其實京劇演員之間的輩分，師承有的時候沒那麼重要，更多時候要從親戚關系上來論。

既然提到了富連成，咱就先從富連成講起。

左社長葉春善，右總教習蕭長華

富連成創辦于1904年，當時的社長是葉春善。前幾科的學員，喜字輩、連字輩還有富字輩和盛字輩，都是給葉春善磕的頭，管葉春善叫師父。1933年葉春善帶領班社去濟南演出，不幸中風，身體不佳。從那以後長子葉龍章開始主持富連成的業務，到1935年前後葉龍章正式升任富連成的第二任社長，從這以後招收的學員，都是給葉龍章磕頭，所以元、韻、慶這幾科的學員都是葉龍章的弟子，葉春善和蕭長華就都成他們的師爺了。

這裡面唯有世字科比較特殊，葉龍章升任社長之前，收過一批學員，拜的是葉春善。之後又收了一批，拜的就是葉龍章了，所以世字科有大世字科和小世字科一說。相比較而言大世字科出的角兒要多一些，我們比較熟悉的袁世海、李世芳、毛世來、艾世菊、江世升、裘世戎、江世玉、沙世鑫、遲世恭等人，都是大世字科的。

所以富連成的學員，在不考慮親戚之間的輩分問題、還有出科之後另拜師的情況下，本來就是分成兩輩人的。

葉春善與‘富’‘盛’兩科部分畢業學員合影

我記得那篇帖子的留言裡，很多人提到譚富英和譚元壽父子。其實父子同在富連成坐科的人很多，比較有名的小翠花于連泉，他的兒子于世文就是富連成小世字科的。還有蕭長華的侄子蕭連芳，他的兒子蕭世佑、蕭元茂等人都是出自富連成科班。因為父子兩任社長的關系，所以即便父子同在一個班社，卻又正好是兩輩人，一點兒毛病沒有。

還有這位朋友所說袁世海管馬連良叫三叔，也是正常的。

這裡面有個問題，就是京劇藝人在那個年代，即使賺的錢再多，社會地位也不高。這種情況就造成了他們的婚姻問題不太好解決，條件不行的看不上，條件好的又不會和唱戲的家庭聯姻，所以京劇藝人多數都是在圈兒裡找媳婦。這就造成了很多京劇藝人都是八竿子能打到的親戚關系。比如葉家和譚家，就是親家。葉春善的兒子葉盛長娶了譚小培的閨女。而李萬春和李少春，也是郎舅關系。

這裡面輩分最亂，最不好理順的，就是演唐僧的遲重瑞他們家，遲家号稱八代梨園，比譚家還多一代。但遲家最有名的人卻是沒進梨園行的遲重瑞，他的伯父是遲世恭，張雲溪和袁世海都是他的姑父。

還從遲重瑞這裡論，遲重瑞的爺爺叫遲景昆，遲景昆的母親和梅蘭芳先生的大夫人王明華是姐倆，從這頭論遲景昆是比梅先生小一輩兒的，可遲景昆的夫人管梅蘭芳的父親梅竹芬叫舅舅，從這頭論他又跟梅先生拉平了。遲景昆夫人還有個姐姐王蕊芳，嫁給了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雲，另外還有個姐姐，嫁給了小生宗師姜妙香…

您看看，不但您聽着亂，我寫的時候都覺得太亂，放下這些捋不清的，咱還是說袁世海，他的嶽母是梅蘭芳的表妹，尚小雲的妻妹。所以袁世海見到這二位是小一輩兒的。而且袁世海和尚小雲的兒子尚長春還是磕頭的把兄弟，所以袁先生雖然是老一輩的花臉演員，但輩分其實并不高。有些訪談類節目中，尚長榮先生稱呼他為兄長，這是一點兒毛病沒有的。

印象中應該是兩輩人，其實是兄弟的袁世海和尚長榮

再說馬連良先生，馬先生雖不是梨園家庭出身，但是輩兒卻不小。有些人總提馬先生拜師孫菊仙的事兒。其實這事兒對于輩分來講不重要，不然您看馬先生和譚富英，從來都是師兄弟的稱呼，絕不敢仗着孫菊仙的名頭管譚小培叫師哥。所以還是那句老話，拜師各論各的，輩分還看親戚。

其實馬先生輩分高，完全得托于怹有個非常好的習慣——拜把兄弟。

馬先生慧眼識人，磕頭的兄弟們藝術成就都很高，因此門下弟子或者兒孫們很多都特别有出息。所以很多成名的藝人，見到馬先生，都以晚輩自居。袁世海的回憶錄裡曾解釋過，從科班論我應該叫他師哥，但是從他師父郝壽臣那裡論，隻得管他叫叔了。

說句題外話，袁世海曾在自傳裡數次提到管侯喜瑞叫師哥的事，老吳以為這是不太好的，不管從年齡上還是藝齡上來講，侯先生和袁世海都應該是兩代人。參考馬先生為例，袁不能因為和侯先生同在一個班社而論師兄師弟。兩方面來看，從徒弟上論，侯先生的很多弟子，包括馬崇仁和尚長榮，跟袁世海都是同輩人。要是從師承上說，侯先生出科之後也曾另拜師門，按照輩分和袁的師父郝壽臣又是一代人。不能因為郝侯之間的矛盾，就想靠一句師哥來拉低侯先生的地位。這是不太光彩的手段。

這張北京老藝人與陝西戲曲赴京演出團的合影中，馬先生屈居二排，侯喜瑞在前排

其實不光是袁世海，北京京劇團的五大頭牌裡，裘盛戎張君秋等大藝術家都是馬先生的晚輩。尤其張君秋先生，他的兒子名老生演員張學津，雖然拜師馬連良，但他一直管馬連良叫爺爺。還有餘叔岩的衆弟子中，也有他的妻弟陳少霖。由此可見，拜師和輩分其實是需要分開論的。

包括之前我曾提到過的武生大家李萬春，他對梅蘭芳伉俪以哥嫂稱之，但是見到比梅先生還小七歲的馬先生及夫人，就喊三叔三嬸兒。可梅先生跟馬先生又是盟兄盟弟，就沖這亂套勁兒，你還敢給京劇藝人論輩分嗎？

北京京劇團四大頭牌，座次就能看出身份和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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