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長得瘦小,娘生了我之後,因受了風寒得了頭疼病。娘曾多次告訴我說,那不是一般的頭疼,而是一種要炸裂的要命的頭疼。當時我外公到處求神拜佛,讨偏方,結果病了個把月也慢慢自愈了。可是,娘瘦成了一把骨頭,奶水也沒了。所以,我從小是用米粉喂大的,偶爾也要幾口人家的奶水。娘說,當時村裡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他娘的奶我都吃過。
我去南通上農校時,已是14歲的人了,身高還不到1米5。村子裡的人都說我長不高,可是幾年以後,我終于長成了一個我們那個時代的中等個頭——1米68。而且近七十年來基本活得健康,除了開刀割闌尾住了十天醫院,再就是退休後,五十四歲上得了糖尿病以外,這一輩子還未得過其他什麼大病。這除了要感恩于我的娘,還要感謝我三年的農校生活。因為,這三年正是我的青春發育期,這期間真可謂吃得好,玩得好,鍛煉得好。
在所有的球類中我唯鐘愛籃球。在田徑方面,擅長一百米短跑,就我這麼個小個兒,竟能跑出百米11秒2的成績,再就是跳遠,我曾跳過五米三十公分的成績。再就是跳高,剪式跳一米四十七公分,跳竿高度基本與我下巴齊。這後兩項還幾次在校運動會上榮獲過青年乙組二等獎。我最差的是長跑和木馬、單雙杠之類,但單杠的引體向上,我可以向上拉十三四下,墊子上的仰卧起坐可以來三十來個。當時,竟練出六塊腹肌。老實說,這些成績并無什麼卓絕之處。可在當時,在我這個年齡,加之這麼個身材,對體重僅一百一十來斤的我來說,卻是略可引以為小驕傲的喲。
解放初期,全國各大中院校、初、高中,連小學的體育運動都開展得轟轟烈烈,說是什麼“象征性長跑”——
即從南通到北京再到莫斯科全程多少公裡,除以全班的總人數,平均每人要跑多少公裡,然後在限定時間必須完成,這就叫象征性長跑。同學們沒有不踴躍參加的。無論嚴冬酷暑,風雨無阻地每天早晚都十分積極主動地到操場上去跑步,而且沒有一個弄虛作假的。全校還設置了專欄,定期公布各班成績。
再一個,那時全國在中小學大力開展了“勞衛制體育鍛煉達标”活動。分一、二、三、四幾個等級。四級向上就可以獲得國家體育健将稱号。凡是達标的,還發給勞衛制征章,佩戴胸前,我隻達到二級。
說了這麼多還沒有談籃球呢。
籃球,可以說是南通農校的校球。學校的籃球代表隊其水平在當時的南通市來說,那可以誇句海口:打遍通州無敵手。
何以如此呢?這與學校出了一個江蘇省籃球隊的球星有關。這位球星姓尤名其傑,南通城裡人。他身材高大,有一米九的個頭,黝黑的臉龐,看上去十分英俊。他當時是植物保護專業高二年級的學生。人們常見他穿一件黑色尼子短大衣,腳上總穿着擦得黑亮黑亮的皮鞋。這種穿戴在當時的中學生中是極少見的。看得出,他定是個富家子弟。他不僅是我唯一崇拜的偶像,也是全校好多同學所仰慕的。他每次出現在籃球場上,球場的四周就圍滿了學生。他的一舉一動無不牽動着大家的眼球,無論是他單手投籃,三步上籃,還是運球過人,籃下單手空中攬球,甚至雙手傳球,一招一式,無不令人着迷、叫絕。看他打球,完全是一種美的享受啊!正是在他的影響和帶動下,農校掀起的籃球熱,經久不衰。我也自然而然地被其深深感染,也在不經意中成了一個籃球酷愛者。這種愛好幾乎伴随我大半生。也許你要問,你愛到何種程度?答曰:“相當“的程度。
無論是他單手投籃,三步上籃,一招一式,無不令人着迷、叫絕
上文不是說我脖子上因腮腺炎開刀了嗎?即使那樣,我也在籃球場上為了得到一次投籃的機會,而和别人不停地在籃下争搶。有一次,傷口剛長好,已取掉了刀口上的紗布,因争搶籃球不小心,被别人的胳膊在刀口上蹭了一下,一層剛長好和嫩皮被蹭掉了,血流了出來,都把我吓哭了。為此,那位和藹的女校醫還狠狠地将我說了一頓。第二天,仍是好了瘡疤忘了疼,又活躍在籃球場上。
闌尾炎開刀七天出院,走路腰還直不起來,右手還捂住隐隐作痛的刀口,就是這樣,仍在籃下和别人搶球過球瘾。
我還記得,有一年的一個初秋周末的下午,學校籃球代表隊到城裡與南通師範學校校隊友誼賽,我竟與同班的三個小球迷興緻勃勃地步行二十裡路去助陣觀看,不料回來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哦,來回四十多裡路啊,回到學校天早黑透了,身上的衣裳也濕透了,又餓又冷加上累,但無怨無悔,一路上四個傻球迷竟然津津有味地扯着嗓子評說着這場精彩的球賽。我真想不通,當時哪來的那股傻勁!
每周的星期六下午學校一般沒有課,為的是照顧家住城裡的學生好早點回家。這可成了我們住校生的天下了。于是,趁機大過籃球瘾,加上星期天一整天,我幾乎全泡在球場上。班與班、年級與年級的籃球賽,一場接着一場,偌大的操場上,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那場面真是熱鬧極了。
上面說過,我後來之所以身體一直比較健康,在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三年的農校的夥食和體育鍛煉。三年中,我每天早晨五點半以前(學校規定六點起床),我就早早起床來到操場上了(何止我一人,當年,相當多的學生晨煉都是自覺自願,而且不論寒暑,從不偷懶)。來到操場,做完熱身活動之後,便穿上釘鞋,先繞有四百米的跑道掃操場跑四五圈,然後走到單杠處拉拉引體向上,最後來到沙坑旁邊練跳遠,跳遠是我除籃球外的第二愛好。然後,在開早飯前回到寝室洗臉刷牙洗腳,穿好衣服,去食堂吃飯,然後,上早讀。可以說,三年如一日,這樣的鍛煉從未間斷過。
因家境貧苦,在農校的三年中,有兩個漫長的暑假我都是在學校度過的。記得,當時全校至少有五分之一的學生沒有回家,因為假期學校照常免費供吃住,而且吃得一點也不差。近兩個月的暑假生活過得那才叫美啊!那才真叫無拘無束,無慮無憂。她給我留下終身難忘的印象和無比美好的回憶。
暑假裡,每天上午趁涼爽,幾個、幾十個鐵杆球迷,打着赤膊,痛痛快快地、盡興地玩一上午籃球;中午美美地、飽飽地吃頓午飯,然後沖一把澡,然後再美美地睡午覺,然後再安靜地或躺在床上,或坐到教室裡看上兩三個小時的小說。晚上,幾個要好的同學在甯靜的校園的林蔭道上邊走邊天南海北地神聊。
校門前有一條小河,河兩岸是成排的楊柳樹,那是我們假日裡黃昏時分,三兩友好常散步的所在。小河的東邊是一望碧綠的稻田,可以聽到從稻田傳來的陣陣蛙聲;微風過處,那飄來的稻花的清香讓人心醉。
有時興緻來了,還約上幾個男女好友去攀登狼山,登上山頂的寶塔,那是狼山的至高點,站在塔頂極目四方,立即有孔老夫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慨。俯瞰山麓東邊滾滾東去的大江,豪情頓生。這裡是萬裡長江的入海口,江面寬闊得一眼望不到邊,隻能見到在天水連接處的一條黛色的地平線。浩瀚的江面上白帆點點,還可以看到江面上停着的一兩艘發着黛光的軍艦。塔頂上天風浩蕩,暑氣全消,風刮得寶塔似乎在顫動,讓人不敢久留。南通農校的三年啊,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三年,讓我永志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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