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曰：北美海棠是美國培育的觀賞海棠系列，親本來源複雜，中國野生的山荊子貢獻了很多特征，品種極為繁多。主要品有：“火焰”海棠、“寶石”海棠、“凱爾斯”海棠、“絢麗”海棠、“王族”海棠、“雪球”海棠、“鑽石”海棠、“草莓果凍”海棠等。

海棠又是最為詩情的古老植物，古往今來，書寫海棠的詩文，多不勝數。海棠于我，雖歎之美，卻極難寫。

我不認識詩經裡的木瓜海棠，隻能從眼花缭亂的北美海棠品種裡，單獨地挑出與我最親近的紅寶石海棠，說說她四季的故事。

大約是前年的春天，熬過漫長的夜班，疲憊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跌進一堆霞裡，青青的草坪，挺出幾排紅泱泱的海棠樹，花開極熱烈，浩蕩，忘我。細端，純粹的玫瑰紅，瓣質不似垂絲海棠與西府海棠嬌嫩水潤，碰不得的樣子，其花顯得矜持而老成，有經曆過風雨坎坷的滄桑笃定氣質。我像遇見身着濃深玫紅旗袍的持重女人，親切，知心，有話可說得來。頓時，夜班的困乏全無，身心俱清。我止步，鑽進林中，清風徐吹，花瓣雨落，發間，衣上，腳面，頸中，輕，柔，涼，帶着清露與泥土以及草木的芳香，陶醉其中。腳底草坪翠綠，柔軟，鋪着層紅瑩瑩的花瓣，色彩鮮豔，意境如詩如畫。婆婆納、附地菜、寶蓋草等各種小野花，漫不經心地開在草叢，真是熱鬧，又新添了深情的我，在林中走來走去，什麼都好看，看不夠。

我免不了拍圖片的，經過證實，這是北美海棠的其中品種“紅寶石海棠”，難怪其花有着紅寶石的色與質。

那些天，海棠花開時，隻要我路過那裡，總要奔到林中虛度一會光陰的，帶給我美美的好心情。

林中葉下珠結豆豆，夏到了，海棠結了翠翠的小圓果，像青蘋果的模樣兒，玲珑可愛，欣欣向榮。

樹下的草坪，綠茵茵的，春天的那些野花走完了生命的曆程，化作煙飄散，結了籽落入泥，又有新的一波野花開了，金狗尾巴草、陌上菜、野旋花、旋覆花、鴨跖草、葉下珠等等。那天清晨，露水很重，我來到海棠樹下拍草尖的露珠。節節草尖挑起的水滴，别緻優雅，晶瑩剔透，我欲要蹲下去拍圖，一群綠化工人在不遠處薅草，她們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薅草的動作卻變得更快。我不好意思地走近她們，告訴她們，我是拍圖片玩玩的。她們半信半疑，嘀嘀咕咕，不相信我的話，幹活的速度愈加快了。原來她們把我誤認為是綠化公司的領導，監督她們幹活。

正說話，一輛白色的轎車駛過來，急刹車停住，車裡走出兩個男青年，一個依着路邊梧桐樹，一個靠着車子，開始不約而同地玩手機，薅草的老人們，低頭不敢做聲，幹活的速度又加快了。我喜歡的那些野花，屍體堆成小丘，被用三輪車拉走，我跟着在後邊，撿到幾朵髒兮兮的滿身爛泥的野旋花，心疼地握在手中，想着插瓶的事，憂傷夾雜着美好的念想。

陽光潑金，草葉上的露珠滑落，又是一個高溫天氣，海棠林也不涼快了，我撿了幾莖拔掉的野花，回家。

勤勞的工人們拔了整夏天的草，秋天，海棠果紅了，樹下野旋花依然開出粉粉的喇叭花，陌上菜小粉花鋪天蓋地，如毯，直開到霜降。我啞然失笑，人類耗費精力勞力對付野草，結果如此。

這時的海棠林，绯紅如雲，枝紅，果紅，又複花，花果同枝，喜洋洋，毫無深秋蕭瑟氣。

極愛滿枝紅果，紅豔欲滴，像紅撲撲的笑臉，似山楂，極好吃的樣子，惹人垂涎。我摘了一枚，咬一口，酸澀透了，難吃，還沒熟透。我折一枝回家插老罐，擺在牆角，拙美古樸，簡秋家居，意味深長。

累累紅果，好看地挂到隆冬，沉悶的冬有了無限的生趣，鳥兒啄食，風吹落。這時小心地摘一顆最紅的，似紅寶石剔透玲珑，入口嚼，口感粉沙酸甜，有點好吃。

我開始翻閱資料，了解到：海棠果味酸、甘、性平，海棠果的花、根、果實均可入藥，能有效祛風濕、平肝舒筋，主治風濕疼痛，特别适用于風濕病患者；此外海棠果還有生津止渴、健脾止瀉的作用，能治療消化不良、食積腹脹、痔瘡等症。而且，海棠果還有大量的營養物質，例如糖分、多種維生素、有機酸等等。

于是，綠化工人們來給樹木修剪枝，我告訴她們，擡眼可見，觸手可及的海棠果，可做水果食，可釀酒，可做果醬，可加工美食，是好物。

第二天再路過海棠林，寒風瑟瑟，凍紅的枝空空的，十分蒼涼，好不容易尋到幾顆，皆是畸形，歪癟态。

今年入冬，看到好友們曬紅豔豔，美如紅寶石的海棠果，這裡海棠随處有，我卻拿不出海棠果的美圖來，這裡的海棠果沒等到熟，皆搶着采摘，隻落得空枝，于涼風中清寂地搖蕩。

隔着屏幕，看蘭心摘海棠果，精緻豔麗的小果子，清洗幹淨，深情地切出圓月狀的均勻小片，露出花朵的形黑籽，沁出汁水的鮮果肉，十分誘人，滿懷溫柔地期待着，裝入明亮潔淨的玻璃瓶，加西瓜，塞冰糖塊，密封，擺放在有花的屋角處，靜悄悄地發酵，這是多麼美的過程，女人的細心，溫柔與賢淑都在這細節裡實現。

不覺間，蘭心的海棠酒，醞釀成功。素白精巧的古典酒杯，輕漾着紅晶晶的液體，品不着，看着，也有酒香溢滿心肺，女子婉約的情懷與生活的滋味，融入這杯海棠酒。

比圖片來自蘭心

我多想适可而止地采幾顆海棠果，嘗試并享受做海棠酒的美麗過程啊，念起那片海棠林來，在隆冬的清晨，忍不住跑到那片海棠林。隻要漫步曠野，總能看到意想不到的美麗的微觀，看吧，紫紅的空枝，已鼓着羞紅的芽尖，而樹下厚厚的落葉層下，越冬的野草，色彩豐富，葉尖染着薄霜，搽粉點胭，清美寂靜，比春花好看又有味。我多麼幸運，多麼喜悅，又是多麼簡單。一株老鹳草，俊俏的葉覆着白紗般的玉霜，緊緊貼着泥土，匍匐在我的腳邊，舒展成玫瑰花姿，這麼好看，隽永。

我找不出合适的詞語形容這些披着霜與寒冷抗争的野草之美，也表達不出遇見她們内心升騰的歡愉之情，掏心窩想起梭羅的一句話：不必給我錢，不必給我名譽，給我真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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