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雪庚(原創)
對于甜言蜜語,人們的看法大概不一:有的喜歡,有的厭惡,有的甚至诟病;按照《新華字典》的解釋,它是為讨人喜歡或哄騙人而說好聽的話。細想一下,這裡似乎有兩個意思,一是“讨人喜歡”,一是“哄騙人”。當然,還要看甜言蜜語本身的内容和說話者的具體情況。這裡,我們可以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即是說,盡量少去理論甜言蜜語的說者,僅就甜言蜜語本身而論。但甜言蜜語本身,也有兩個成分:“讨人喜歡”、“哄騙人”。
大凡甜言蜜語,于聽者,話好聽,既“甜”又“蜜”,似乎悅耳、含情,又暖心,但說話者的目的,有的時候或某些場合卻很難被人們認為是純而正、莊而敬的。“讨人喜歡”的話還差強人意,“哄騙人”的話就不大能為人接受了。
在我們說話的習慣裡,大都喜歡平而直、質而樸、誠而實,因而對甜言蜜語及其說者,人們一般不大看慣和喜歡。值得注意的是,甜言蜜語并不因為人們不喜歡或者看不慣就在社會上銷聲匿迹;它甚至随時随地毫不躲閃地大行其道,招搖過市。況且,甜言蜜語的說者何時何地似乎還大有人在。既然是一種存在,我們就正視它。
對甜言蜜語,我們應該根據其使用的場合、言語的具體内容、說話的時間和聽者對象來做具體分析。
現實社會中,甜言蜜語的出現并不鮮見。比如,有些下屬在與上司尤其是頂頭上司的交際言談中,總是會把話說得“甜”而“蜜”,生怕上司覺得 “逆耳”或“不順耳”。說話者的目的是很明确的,就是讓上司喜歡聽,喜歡自己。這裡,下屬對上司的甜言蜜語,主要是“讨人(上司)喜歡”,似乎不存在“哄騙人(上司)”的嫌疑。一般地講,下屬都希望得到上司的認可——工作業績、為人處世、行為舉止方面,等等,簡而言之,就是希望上司喜歡自己。與上司的言談是直接交往,作為下屬,當然會盡量把話說得讓上司喜聽、樂聽。這沒有什麼錯。但是,如果說話者蒙人(上司),又被耳聰目明的上司發覺他(她)在“哄騙”或已經“哄騙”了自己,那麼,這下屬的言語不管有多“甜”、多“蜜”,其原來的意圖就可能成為 “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下場,甚或旁及其他。
又比如,有些商販在線下拿着要推銷的商品“樣品”向顧客面對面地推銷,他們會如數家珍似的對商品品質的優點、特點極盡語言包裝之能事。其實,這就是在運用甜言蜜語。因為推銷商為了更多、更快地推銷商品以獲得好的利潤,他們首先就要讓顧客相信自己,讨得顧客對自己和商品的的喜歡,因此,就要在言語方面下足功夫。于是,“讨人喜歡”的話便如泉湧,汩汩而出,源源不斷地流進顧客的心田。但如果,推銷商所推銷的商品與其所說的情況和顧客最後購買到的商品與樣品不一樣——“貨不對版”,那麼,這種甜言蜜語雖然當初也“讨人(顧客)喜歡”,但卻以“哄騙人(顧客)”為主了。有的還違背了道德底線甚至屬于違法行為。至于那些拉人下水、逼良為娼、以及蠱惑、慫恿别人參與和從事違法的個人集資、傳銷活動,等等的甜言蜜語,就全屬于“哄騙人”的言語,已嚴重地違規違法了。這些人可能用甜言蜜語在某時某地欺騙一些人或所有人,但他卻始終無法在所有的時間和所有的地方欺騙一些人或所有人。不言而喻,這裡所說的幾種甜言蜜語與前面提及的下屬對上司的甜言蜜語有着質的區别。
日常生活中,甜言蜜語也會為一些所謂的“職業人士”自覺或不自覺地運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農村的一些“月下老人”(鄉村婚姻的說媒人)在被介紹的男女雙方見面之前,向男方介紹她或向女方介紹他的相貌、年齡、職業、家境,等等情況時,他(她)們往往把話說得“甜”而“蜜”,讓被介紹的男女雙方不但喜歡聽,而且對對方産生傾慕和憧憬之情。不僅如此,“月下老人”還會将這種甜言蜜語延伸到雙方的父母和家人當中去,因為,那個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社會上還有着一定的影響。可見,鄉村“月下老人”“讨人喜歡”的甜言蜜語,其目的動機主要是希望雙方能結成“秦晉之好”,大多也沒有什麼 “哄騙人”的成分和害人的惡意,至多是有些話說得不無誇張和裝飾的色彩。在農村工作期間,我曾見過家鄉的一位說媒人給兩個殘疾人做介紹。她給女方及其家人介紹一位隻有一隻眼睛且又瘸腿的男方時,說:“哈哈,他(那男的)喲哎,是一眼觀天下,獨腳跳龍門呢!……”
至于戀人之間、夫妻之間的甜言蜜語,就更是不足為奇。它可以作為彼此間感情的潤滑劑、精神之餐的“佐料”;有時還可成為打開彼此間“小疙瘩”之“鎖”的輕巧又靈便的鑰匙。
此外,當好友間的誤解煙消雲散,雙方握手言和、重歸于初時,同事相互間對對方某事某物或物質或精神的贊美,甜言蜜語也會被人們不自覺地使用。但這時候,它僅是“讨人(對方)喜歡”而已,不再有“哄騙”之嫌。
甜言蜜語一般是口頭上面對面的表達,但它有時也在一些人的筆頭上得以表現。前者的情況是,說話人在注意自己言語的内容、口吻、語調、語音、語速的同時,還要留心聽話人的情緒反應,所謂“察言觀色”是也,說話人以便見機而“說”。後者則不然。他隻是在心裡想象着對方,在紙上“獨白而已”。但這種“獨白”也要考慮對方的心理承受、悅納和閱讀時的情緒反應。
不管是口頭上還是筆頭上的甜言蜜語,都不可一味地為甜而“甜”,為蜜而“蜜”。切忌“甜”過頭,“蜜”過度;否則,就會使聽者和讀者感到“膩”,覺得“酸”;不僅讓人不喜歡,相反,使人生厭、反感,甚至吐槽、作嘔。
說話的常識告訴我們,口頭上的甜言蜜語如果出現了差池,還有一定的回旋餘地,尚可當面及時補救、調整。但筆頭上一有錯誤—— 白紙黑字地擺在對方眼前,就無法及時糾正。現在的電腦和手機當然便捷得很,但比起面對面的即時性更正,還是慢了“半拍”,況且,你的甜言蜜語一旦進入對方的視野裡、腦海中,他(她)就立馬産生了“暈輪效應”。
關于筆頭上的甜言蜜語,我想起了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的兩個笑話。
有個男青年對同單位的一名女同事很有好感,但他卻還沒有确切地知道她的名字,又沒有主動去打聽,因而就更不便當面向其表白自己的情愫,為了跟姑娘套近乎,于是,他便貿然大膽地給那位女同事寫了一封很“甜”的書信。信中的内容倒還“甜”得可以,沒有什麼差錯。可問題出在了對收信人的稱謂上,因為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呀,就隻好以“姑娘”相稱,稱女方為姑娘本也無可厚非,但他太粗心大意,也許是急于求情罷,把“親愛的姑娘”寫成了“親愛的姑媽”。女青年拆開信件一看,頓時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啼笑皆非,當即給他回了信:
“怪你眼睛瞎,姑娘當姑媽。
若是嫁與你,醜死我一家!”
這男青年接到回信後,非但沒有采取補救的措施或者保持男士應有的沉默和大度,而是雪上加霜地又寄去了信,寫道:
“ 媽本就是娘,娘也就是媽。
姑娘實不錯,姑媽又差啥?”
不消說,這原本雙方(主要是男方)的“甜”就都變了味了。
第二個笑話發生在一個知青農場。兩個男女知青相戀了一段時間後,女的對男的總有些不放心,想試探一下他對自己的感情和态度究竟怎樣,她采取了一個别樣的試探方式:在一張白紙上寫着“請在下面的幾個答案中選擇你願選的其中一個,然後在後面的括号内打勾”,這有點象今天考試試卷上的選擇法填空。四個答案是:
1、無情( ) 2、有情( )
3、友情( ) 4、愛情( )
然後把這張“試卷”夾在一本小說中間給了男的。男青年悄悄地看完“試卷”之後,思忖了一番,竟一個答案沒選,一個勾沒打,隻是在後面附上一首詩,詩這樣寫道:
願君多諒知識淺,
選題未答白卷還。
愛莫能助實有愧,
情願送詩供君覽。
他把這份“試卷”原封不動地也夾在書裡,給了那女青年。女青年初一看,感到莫名其妙,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反複“咀嚼”之後,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甜”的秘密:把每句詩的第一個字連起來讀,豈不就是“願選愛情”嗎?!
毫無疑問,這兩個笑話中的主人公都是想讓對方喜歡自己,都力圖把話說得“甜”一些,恨不得甜到對方的心底裡去,但由于各自在“甜”的方式和程度上不一樣,所以各自對方的心理反應和情緒當然就迥然不同。第一個想給對方“甜”,可惜的是,最後把“甜蜜”轉變成了“苦澀”;第二個呢,把“甜”調配得十分新穎、恰到好處,使之變成了“爽甜”、“清甜”,讓對方品嘗不已,回味尤甘。他不僅“考試”合格,還不愧“甜”的高手。
我國有很多關于說話和形容言語的詞彙和成語。象口吐蓮花、口若懸河、巧舌若簧、甜言蜜語、花言巧語、口蜜腹劍……這些詞彙或成語,在詞義上,有褒貶之分,正反之别,而且随着時代和社會的發展和進步,其褒貶和意義也在發生着轉移和變化。
我喜歡那些直言妙語、诤言隽語,更喜歡實話實說。俗話說, “良言一句三冬暖”。對于聽者來說,這話很有道理。所謂“良言”,就是聽者願聽、喜聽、樂聽。我們無意把“甜”言“蜜”語拉進“良言”的陣營,更無意鼓勵世人說起話來都去“甜”言“蜜”語。但隻要甜言蜜語“甜”得适度, “甜”得有分寸;“蜜”得秀而慧、美而妙,它就不會“死”于人們的嘴上和耳邊。
對于甜言蜜語及其說話者,如前所述,我以為,還是要看其具體内容和說話的場合、時間以及聽話對象來做具體分析。一概地予以肯定或否定,都有失偏頗。記得法國著名思想家伏爾泰說過:我不能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對待甜言蜜語也一樣:我們可以不同意其中的内容,但我們不能剝奪别人說話的權利。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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