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死去之後會團聚

聽到曹玉柱說的話，焦良緩緩放下手中碧青劍。執法堂執法之嚴，在外門早已深入人心，所以當時他才想着為焦京申請這個名額。

曹玉柱心裡有些緊張，他知道孟長光還沒把名額報上去，所以說的含含糊糊，隻要讓焦良忌憚就夠了，“看他這樣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讓他自生自滅，咱們還是先走吧。”

曹玉柱是跟焦良一起來的，不過他沒有跟過來，焦良讓他在旁邊放風，避免一些兇獸或是獵獸堂弟子誤入這裡。起初曹玉柱沒想多管這事，但是後來見焦良的手段太殘忍，袁沙飛是他們雜役房為數不多的老人，雖然沒多少交情，但也是認識很久的人，死，他阻止不了，少受點折磨還是可以盡力而為的。

“你說的對。”焦良點點頭，“被執法堂的人盯上可不好受。”

“對對，咱們快走吧。”

焦良收起碧青劍，踢了袁沙飛一腳，這一腳力度剛好讓袁沙飛滾落涯邊，踢完後焦良也不看袁沙飛，直接轉頭和曹玉柱離開，向獵獸堂走去。而此時，一邊隐蔽的涯邊老樹上，幾根藤蔓不停的顫抖着。

曹玉柱現在和焦良算是綁在一根繩上了，他很緊張也很興奮，因為今天之後，他應該就可以在執法堂留名備案了，另外還有了焦良這個靠山，自己在雜役房可以說是高枕無憂，等到了外門，更是可以去任務堂做事，如此想來這幾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至于袁沙飛？曹玉柱心中歎息，能讓他死前少受些許折磨，自己也是盡力了。

花尋風在見到袁沙飛滾過來的時候，就解開藤蔓，跳到大網上，正好袁沙飛滾落的位置在大網範圍内，花尋風一手纏住藤蔓，雙腳一蹬，朝袁沙飛滾落的地方跳去，他伸手一抄，便将袁沙飛接在懷中，随後順着弧度回到大網内。

大網内，花尋風抱着袁沙飛，看着袁沙飛雙目無神，滿身是血，花尋風不禁濕了眼眶，聲音有些顫抖：“老袁頭，你...你...怎麼樣...”

袁沙飛雙眼空洞無物，無神地望着落霞，身上無一處完整的肌膚，臉上一片片血肉被劍挑的翻在外面，血肉橫飛。他似是沒聽見花尋風的話，眼角不住淌淚。

“老袁頭，這是‘氣血丹’，你快吃。”花尋風慌忙從懷中取出一個血紅色的藥丸，喂給袁沙飛，袁沙飛張着嘴巴但是沒咽下去。

“老袁頭，你快吃啊，你快吃啊。”花尋風眼淚橫流，他心中早已把袁沙飛當成好友，當成長輩，這些日子以來，袁沙飛經常在修煉上指點自己，也常常指出自己的不足，雖然自己表面上不置可否，但是心裡卻牢牢記住他說的每一句話，現在看見他這般模樣，花尋風難受至極。

袁沙飛似是回過神來，喉嚨蠕動了一下，将氣血丹咽了下去，随後嗆出了大量的鮮血。他想擡手擦擦嘴邊鮮血，但是發現自己全身無力，鮮血在不斷流失，雖然他是道基境，但這麼重的傷，而且被畢提丹凝固了靈力，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在不斷逝去，現在隻是在等死而已。

花尋風見袁沙飛将丹藥咽下去了，心中稍微放心，但又見袁沙飛嗆出大量鮮血，趕緊用袖子在他嘴邊擦拭，“咽下去就好，你馬上就可以好了，那師姐說，這丹藥能活死人，肉白骨，你肯定可以好起來，你肯定能好起來。”

袁沙飛看着抱着自己的花尋風，虛弱的扯扯嘴，“跟你說過...不要輕易相信别人...這下被騙了吧。”聲音細若蚊吟，花尋風把耳朵湊在他嘴邊才聽見個大概。

“不，你一定能痊愈的，你能好的，你會好的，你别說話，我帶你上去，到時候我再去她那裡拿幾顆丹藥，你肯定會好的...”花尋風眼淚止不住，說的話像是在堅定自己的内心，其實他也知道是自欺欺人而已。

袁沙飛用盡全身力氣伸手扯了扯花尋風的衣襟，說道：“别費事了...讓我安靜躺會兒吧。”

許是氣血丹起了作用，袁沙飛漸漸有了力氣，他坐起身，靠在懸崖壁上，虛弱道：“其實你不該救我。”

花尋風聞言不語。

“焦良如果知道我沒死，連累的人恐怕不止你一個。” 袁沙飛再次咳出一口鮮血，“再說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活不了多久。”

“怎麼會？氣血丹不是起作用了嗎？”花尋風不相信。

袁沙飛無聲的笑了笑：“這隻是暫時的。”

“一定有辦法的，你是道基境修士，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一定有辦法的。”花尋風手足無措，他想袁沙飛活着，但是唯一一顆氣血丹已經給他服用，現在根本沒有辦法，難道老袁頭隻能在這裡等死？

“莫做小兒女之壯，修士對于生死要習以為常。”這句話說完，袁沙飛精氣神又好了一些，氣血丹對于皮外傷有很好的治療效果。

花尋風沉默不語，眼中淚水滾滾下淌。

“你說，修士死後，會去哪裡？”袁沙飛忽然問了花尋風一句。

花尋風用力擦去眼淚，萬分無奈的接受了眼前現實，他準備好好陪袁沙飛走完最後一段路。

似是知道花尋風不知道一般，袁沙飛自顧輕聲道：“以前家中祖輩曾告訴我，人死去之後，魂魄升天，被接引九霄之外，甚至更遠，那是所有魂魄聚集的地方，在那裡，魂魄可以存在一百五十年，一百五十年後，将再也沒有生前記憶。”

花尋風說道：“世界之大，應有盡有，天下間便有無數不可思議的事，更别說天外世界，我相信這是真的。”

袁沙飛無聲笑了笑，此時的他看起來精神許多，不過依舊虛弱，但說話聲音大了不少：“我也相信。馬上要去和嫣兒團聚了...過去一百多年...她應該還記得我吧。”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和嫣兒前輩定能再續前緣。”花尋風知道這是氣血丹起作用了，血已經止住。

“是吧，我也這樣覺得，我要和嫣兒在一個沒有争鬥，沒有惡念的世界再續前緣，到時候，我們可以無憂無慮，平靜地過一生。”袁沙飛閉上眼睛，心中暢想着。

随後，袁沙飛嘴裡輕輕念叨着：“大腳娘，一步跨過九片牆，踏死四豬八頭羊。前屋叫賠豬，後屋叫賠羊。大腳娘，很悲傷，一雙眼淚流地上，扭曉得，水滿地成災殃……”

花尋風靜靜的聽着，袁沙飛說這是嫣兒最喜歡的童謠，雖然有些字聽不太懂，不過還是很美好，是誰招此斷腸魂，種作哀思寄愁絕，花尋風眼角滑落淚水。

夜幕降臨，雜役房涯邊夜莺獨鳴。

“我房間床下有個暗格，裡面的東西你拿去。如果可以，等你以後有能力了，在峰谷給我和嫣兒做衣冠冢，這是我唯一的心願了。”袁沙飛誠懇的向花尋風說道，隻不過他的嘴角又開始溢血，而且身上止住血的傷口開始崩裂。

認識袁沙飛這麼久，花尋風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眼神，加上袁沙飛現在流血不止，他知道氣血丹藥效已經過去，心髒止不住又開始抽痛起來，胸口像是壓着塊大石頭，“東西我是不會要的，你的心願我定會為你達成。”

袁沙飛拿起他唯一能動的左手，拍拍花尋風，說道：“東西放着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再說裡面有嫣兒的遺物，嫣兒屍骨無存，就拿那件東西和我一起做衣冠冢。”

花尋風重重點了下頭。

袁沙飛嘴角血越流越多，到最後眼耳口鼻都滲出血迹，“寵辱若驚，貴身為大患…一念抱持，成仙之要……”

話音未落，手已無力挂下。

“老袁頭…”花尋風咬着下唇，咬出血來渾然不顧，抱着袁沙飛殘破的身體，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你…你好…走”。

皓月當空，繁星依舊，花尋風泣不成聲。

倚江閣衆人到玉劍書莊的這一天，袁沙飛死在花尋風懷中；這一天，摩天峰外門煉丹堂長老舒文行将楚山收為藥童；這一天，華天峰雜役房弟子葉秋婵和華天峰内門弟子周逸書相遇；這一天…倚江閣顧慕道人依舊昏迷不醒。

時光荏苒，歲月神偷。偷走了璀璨的驕陽，偷走了蒼翠的松柏，偷走了稚嫩的生澀，偷走了昨日的悲傷。

“師兄，你好！我報名外門弟子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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