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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從來都不需要定義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07 10:40:50

好看從來都不需要定義?作者:史航汪曾祺出生于1920年3月5日,适逢農曆庚申年元宵,肖猴2020年3月5日,是汪先生百年冥誕《百年曾祺:1920—2020》是為紀念曾祺先生誕辰百年而編選的文集全書正文62篇,存目16篇,總計近30萬字按時間,跨度超過70年;按地域,作者遍布東南西北中,遠及海外;按輩分,有好幾代人;按身份,千差萬别百無禁忌;按内容,包羅齊整應有盡有全方位展示了幾代人從不同時段、層面、角度對汪老其人其書的解讀、分析和議論,精彩紛呈,饒有意趣所選文章,文質并重,言之有物内容廣泛,舉凡生平、故鄉、家庭、師友、性情、愛好、閱讀、創作、小說、散文、詩歌、戲劇、飲食、煙酒、書畫、旅行、早中晚期、書緣人緣……均有涉及盡量充分覆蓋,又突出重點确保局部與整體之間的豐富、駁雜、飽滿和平衡同時,也為汪曾祺研究提供了一份不可多得的文本,我來為大家講解一下關于好看從來都不需要定義?跟着小編一起來看一看吧!

好看從來都不需要定義(好看的應該長遠存在)1

好看從來都不需要定義

作者:史航

汪曾祺出生于1920年3月5日,适逢農曆庚申年元宵,肖猴。2020年3月5日,是汪先生百年冥誕。《百年曾祺:1920—2020》是為紀念曾祺先生誕辰百年而編選的文集。全書正文62篇,存目16篇,總計近30萬字。按時間,跨度超過70年;按地域,作者遍布東南西北中,遠及海外;按輩分,有好幾代人;按身份,千差萬别百無禁忌;按内容,包羅齊整應有盡有。全方位展示了幾代人從不同時段、層面、角度對汪老其人其書的解讀、分析和議論,精彩紛呈,饒有意趣。所選文章,文質并重,言之有物。内容廣泛,舉凡生平、故鄉、家庭、師友、性情、愛好、閱讀、創作、小說、散文、詩歌、戲劇、飲食、煙酒、書畫、旅行、早中晚期、書緣人緣……均有涉及。盡量充分覆蓋,又突出重點。确保局部與整體之間的豐富、駁雜、飽滿和平衡。同時,也為汪曾祺研究提供了一份不可多得的文本。

梁由之 編 天津人民出版社 2020年2月

他是美的偵探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這兩句詩是馬一浮的,我讀了就喜歡,常常提起。現在要寫汪曾祺了,才發現,這十個字是應該專門用在他身上的。

他寫過多少草木啊,拿他這些文字,可以編一本詞典,薄薄的,并不整齊劃一的。這種詞典不解決什麼疑難,就是沒事翻翻,讓你覺得随身帶了一個花園,或者一個不錯的菜園。

他對菊花不讨厭,但讨厭菊展,他覺得菊花還是得一棵一棵地看,一朵一朵地看。

确實,很多人成天忙活的就是把美從土裡揪出來,攪拌成水泥,去砌牆。汪曾祺就跟這些人着急,上火,這些人就像《茶館》裡說的,“把那點意思弄成了不好意思”。

他誇沈從文的《邊城》,他說是“一把花”。真好。多少人會順嘴誇成是一朵花,可是汪曾祺知道,他老師寫的是一把花。美是很多的,不一樣的,美和美是在一起的,起碼是互相牽挂着的,所以是,一把花。

汪曾祺寫過很多次沈從文,我因此才知道沈從文是怎麼過日子的,怎麼歎氣怎麼高興。他也讓我知道西南聯大是怎麼回事,那學校有點像他愛提起的京劇《桑園寄子》:“走青山望白雲家鄉何在”。青山白雲都是真的,家鄉不在身邊,也是真的。我後來讀齊邦媛的《巨流河》,可為印證。

汪曾祺是個老福爾摩斯。他是個針對美的偵探。他誇某寺的羅漢塑得好,就說有個穿草鞋的羅漢,草鞋上一根一根的草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記得祖母有個小黃蜂的琥珀扇墜,很好看。晚年在賓館,看到人工琥珀,各路昆蟲齊備,甚至還有完整的蜻蜓,在一個薄薄的琥珀片裡。這當然是弄死以後,端端正正地壓在裡面的。他覺得還是那個扇墜好看,因為是偶然形成的。“美,多少要包含一點偶然。”

白馬廟教中學的時候,他看見一個挑糞的,“糞桶是新的,近桶口處畫了一圈串枝蓮,墨線勾成,筆如鐵線,勻勻淨淨。糞桶上描花,真是少見。”

多少少見的東西,少見的美,被他記錄下來,作了呈堂證供。他是個好偵探。

在香港,他看見的是遛鳥的人,記得的也是這個,覺得值得寫的也是這個。人家提的是雙層鳥籠,樓上樓下,各有一隻繡眼。早上九點鐘遛鳥?北京這時候早遛完了,回家了。“莫非香港的鳥也醒得晚?”

然後他想起徐州養百靈的漢子,“籠高三四尺,無法手提,隻能用一根打磨得極光滑的棗木杆子做扁擔,把鳥籠擔着,在舊黃河岸,慢慢地走。”

他告訴張辛欣,我看見一個香港遛鳥的人。她說:“你就注意這樣的事情!”他也不禁自笑。

“在隔海的大嶼山,晨起,聽見斑鸠叫。艾蕪同志正在散步,駐足而聽,說:‘斑鸠。’意态悠遠,似乎有所感觸,又似乎沒聽。”

汪曾祺自己,在伊犁也聽過斑鸠,他就趁機想家。

他夜宿大嶼山,聽到蟋蟀叫。“臨離香港,被一個記者拉住,問我對于香港的觀感。我說我在香港聽到了斑鸠和蟋蟀,覺得很親切。她問我斑鸠是什麼,我隻好模仿斑鸠的叫聲,她連連點頭。”

這畫面是有意思的,老頭一本正經學斑鸠叫,女記者斑鸠似的連連點頭。

流沙河也為蟋蟀寫過詩,孫犁偶也留心,這幾個名字,适合放在一起。

讓讀者心軟很重要

然而,汪曾祺牽挂的又不光是美,他隻是覺得,經常提到美,會讓他的讀者心軟,心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對政治的态度,讀者是能感受到的。他寫的劇本《裘盛戎》,有兩句唱詞:“誰能遮得住星光雲影,誰能從日曆上勾掉谷雨、清明?”

他講這個,是在一篇《果蔬秋濃》的散文裡寫的,不是特意要回憶什麼。

他對政治是這個态度,但他不是不憤怒。他在信裡向人推薦自己的小說《徙》:“單看《受戒》,容易誤會我把舊社會寫得太美,參看其他篇,便知我也有很沉痛的感情。”

汪曾祺的文章,結尾是經常有感歎号出現的,有點像相聲《連升三級》的結尾,那句“一群混蛋!”

就算是句号,也是很不愉快的句号,比如小說《陳小手》,團長一槍把好醫生陳小手從白馬上打下來了,人家剛辛辛苦苦為他太太接生。

團長就覺得我的女人,憑什麼讓他摸來摸去。

“團長覺得怪委屈。”這七個字,我到死都忘不了。

自然,大家更記得《受戒》,記得小和尚明海和英子的爛漫。

有過一個公社書記,對汪曾祺說,他們會議桌的塑料台布上,有一些圓珠筆字,來自《受戒》。原來此前開會,兩位大隊書記,一邊開會,一邊默寫明海和小英子的對話。

真是個好故事。我估計也是汪曾祺家鄉那邊的大隊書記,他們被自己家鄉有過這樣的美好給迷住了,心不在焉地就記下來。他們總不會真的花時間去背誦。

這能讓人想起另一個汪曾祺的小說《職業》,才兩千字。劉心武拿到稿子,說:“這樣短的小說,為什麼要用這麼大的題目?”他看過之後,說:“是該用這麼大的題目。”

小說講一個街頭叫賣小吃的孩子,成天喊的是“椒鹽餅子西洋糕”,頑童們跟在後面,喊:“捏着鼻子吹洋号!”這孩子懂事,不理睬。有一天去給外婆過生日,他穿了新衣服,不挎籃子出門,走在巷子裡,看四處無人,他偷偷喊了一句:“捏着鼻子吹洋号!”

這是卓别林那種辛酸的笑意了,也是契诃夫小說《萬卡》的無助。

汪曾祺說自己寫的是“職業對人的限制,對人的框定,無限可能性的失去”。那兩位默寫《受戒》的大隊書記,這個舊社會的小故事,其實與你們是有關系的。總之,人世多苦辛。

《大淖記事》,那個字念腦,生僻,曹禺都為了這小說專門去查字典。講的是亂世相愛的男女被迫害,男的被打得昏迷,灌尿堿湯才能蘇醒。偏方。

“巧雲把一碗尿堿湯灌進十一子的喉嚨,不知道為什麼,她自己也嘗了一口。”

汪曾祺說:“寫這一句時,我流了眼淚。”這是他寫愛情寫得最好的一段。

他的文字為讓你怅惘而生

我受汪曾祺影響極深,從中學開始,從讀《晚飯花集》開始。

阿索林、廢名、梭羅、古勃,都是因他才知道的,他給何立偉小說集《小城無故事》的序言提到。他說廢名小說《橋》裡那句“萬壽宮叮叮響”很好。果然好。慢慢地,廢名的所有文字,讀了的,都在我耳邊叮叮響,像那個容孩子們在裡面讀書嬉戲的萬壽宮。

汪曾祺說廢名的價值被認識,還得再等二十年。他是1996年說這話的。第二年他自己也就去世了。他生前我就見過他一次,書市找他簽名,簽《榆樹村雜記》。我沒敢跟他說話。後來我去孔夫子舊書網,找他的簽名本,找到北京京劇院的館藏書,《宋史紀事本末》的三四卷,附帶的借書卡有他簽名。那也行!

他吃不了魚腥草,文章裡自己說的。我能吃,我很愛吃。

“寫得最多的是我的故鄉高郵,其次是北京,其次是昆明和張家口。我在上海住過近兩年,隻留下一篇《星期天》。在武漢住過一年,一篇也沒有留下。”

他說過:“希望出現一兩個寫梨園行的狄更斯。”到現在也還是沒有,起碼我沒見過。每每如此,他呼籲完了,還是他自己在那裡忙。

他的小說,對我有大影響的是《星期天》和《王四海的黃昏》,都講到一個人用自己多麼不情願的方式度過一生,都講到人世間彌漫的怅惘。《鑒賞家》則相反,告訴你,人還是可以選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這活活讓人怅惘。

以前我說過,就算你剛飽餐一頓,看汪曾祺寫吃食,你還是會餓得咕咕叫。這種咕咕叫,也是怅惘。汪曾祺的文字,就是糖衣炮彈。他是為了讓你怅惘而生的。

沈從文的《長河》裡夭夭說:“好看的應該長遠存在。”好看再加上怅惘,才是永遠存在的。(史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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