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珍一

編輯 | 嘈坊

1985年7月，陝西省長安縣鳴犢鎮高寨子村熱鬧非凡。村裡一個名叫陸步軒的少年以陝西省第十四名，長安縣文科狀元的成績被北京大學中文系錄取。

村民們異常興奮，逢人就說陸步軒是文曲星下凡，将來能吃公糧，當大官。陸步軒的父親更是高興地在村裡大擺了兩天的酒席。

可是不管是村民還是陸步軒的父親，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從北大畢業後，陸步軒竟然擺攤做起了沒上過學的人都能做的賣豬肉生意。

這使陸步軒在村民口中由教育孩子的勵志人物變成了反面教材。

可誰承想後來的陸步軒做豬肉生意做出了名堂，身家上億，他再次成了勵志人物。

從北大的天之驕子到豬肉佬再到身家上億的“屠夫”，陸步軒到底經曆了什麼？現在的他又過得怎樣呢？

01

陸步軒1966年出生在西安市長安縣一個很貧窮的家庭，他父親以及往上幾代，都是以務農為生。他還有一個姐姐兩個弟弟，父母要養活4個孩子非常不容易。

讓這個貧寒的家庭雪上加霜的是在陸步軒9歲時，他的母親去窯洞挖白土，遇到坍塌，不幸身亡，家庭的重擔全部落在了大字不識幾個的父親身上。

然而能力有限的父親無力改善孩子們的生活，甚至在陸步軒讀高中時，他們一家居住的破敗老屋倒塌，陸步軒不得不和家人寄住在生産隊廢棄的飼養室裡，直到後來他父親的朋友“當民叔”幫他家蓋了新房。

貧窮的生活，不幸的經曆使陸步軒比同齡孩子早熟，他渴望改變命運，讓家人過上好的生活。

讀書成了他改變命運的突破口。

對于讀書，陸步軒很認真、用心。在高中時，他每次考試都能考年級第一。

學習成績好也成了陸步軒可以驕傲的資本。臨近畢業時，他在班級講台上大聲宣稱自己的各科水平超過老師，“哪個老師不服了，考一樣的題目，看有我的分高不。”

在說出這樣“猖狂”言論的這一年，陸步軒考上了西安師範專科學校，成為這一年他所在中學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人。

然而陸步軒親手撕毀了西安師範專科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因為他有一個親戚在國防科技大學讀書，這位親戚的父親總在他父親面前炫耀，這使陸步軒心裡很不服，他決定要考一個更好的大學。

為此他開始了一年的苦戰，沒日沒夜的學習，不懼夏日的蚊蟲，不怕冬天的嚴寒。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1985年陸步軒以長安縣文科狀元的優異成績被北京大學錄取，震驚了整個村莊。

這一年的8月28日，他背起行囊，離開家鄉前往北京大學報到，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門遠行。

彼時的陸步軒覺得美好的未來在向他招手，然而現實卻重重打了他一巴掌。

02

到北京大學報到的第二天，陸步軒就跑到天安門拍了一張照片，連着平安家書一起寄回家。

那時陸步軒感歎着“北京可真大，高樓大廈我見都沒見過。”

不過這種激動、興奮的感覺很快被自卑所代替。

陸步軒所在的班一共有21人，都是各地的狀元，并且大部分都來自城市。

陸步軒發現城市裡的同學不管是在視野還是在知識面上都比農村孩子寬闊得多。甚至晚上大家在宿舍聊天，都聊的是哲學，而陸步軒連哲學接觸都沒接觸過。

為了能夠和同學們有共同的話題，第二天他就跑到圖書館借了一本《通俗哲學》。

在大學的四年，陸步軒聽見别人說什麼就趕緊去學，他的生活也很簡單，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也沒有談女朋友。

但作為北大的學生，陸步軒和他的同學們一樣，有一種自豪感，他們覺得作為文科生，他們将來能改造社會。

彼時陸步軒對自己的期許是畢業後能成為文學家或者在某一個領域很有造詣。

然而等真正畢業，現實卻将陸步軒打回了原形。

1989年，從北大畢業的陸步軒被分配回西安，為了能夠分配到一個好的單位，他騎着自行車用幾十天跑遍了很多單位，但它們全部将他拒之門外。

最終，他被分配到即将破産的長安縣柴油機配件廠。

陸步軒上午去報到，下午就走了。

為了生活，陸步軒選擇了妥協，他以臨時工的身份在計經委工作，這一工作就是3年。

在這3年裡，他住在單位家屬院的門房，每天第一個到辦公室，他拖地、抹桌子、燒開水，給領導沏茶，單位有什麼大小麻煩事他都跑在最前面。

可即使如此他依舊無法轉入正式的人事關系，又加上工資低、待遇差，在單位得不到應有的尊重，陸步軒的心情越來越苦悶。

當1992年政府機關“下海潮”興起，陸步軒狠下決心，決定到外面去闖一闖世界。

隻是在外面謀生也并不容易，沒過多久陸步軒就跌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03

下海後，陸步軒拿出全部積蓄做裝修生意，随後又找人借了10萬元挖金礦。

不幸的是這兩條路陸步軒都走失敗了，并且因此負債累累，生活窘迫。

在這個時期，妻子也和他離了婚。在離婚前，妻子對他說：“我就是為了你北大學曆結婚的，你現在混成這樣，和沒上過學的有什麼區别？”

陸步軒墜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備受打擊的他整日嗜煙酒度日，靠打麻将赢點小錢勉強維持生存。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陸步軒過了好幾年，直到1996年他迎娶了現在的妻子，随後有了孩子，他覺得不能再這樣混下去。

陸步軒開了一個小商店，但小商店開了一段時間，他才知道要想靠小商店發财就要賣假貨，可是北大的教育給了他道德底線，他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

有一次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進了一些假電池，他甯願虧錢，這些假電池他一節也沒有賣。

最終小商店經營了三個月，虧損近一萬元，陸步軒更愁了。

陸步軒必須想辦法改變現狀，要不然妻子和孩子隻能跟着他過苦日子。

有一天晚上他和妻子在附近的小河邊散步，妻子對他說我們這附近好像沒有賣豬肉的，每次買肉都要到很遠的地方，不如将商店改成肉鋪？

陸步軒采納了妻子的建議，他已經沒有别的選擇，做其他生意都需要本錢，但賣豬肉不用。因為屠宰場送貨上門，第二天賣完後再結前一天的賬，他隻需要準備案闆和刀具。

可即使如此，陸步軒也做了半年的心理建設，作為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最初看着商鋪裡挂着的豬肉，他都心裡發怵。

但為了生活，賣豬肉這件事情，他必須做。1999年農曆八月初九，陸步軒的肉鋪在長安縣韋曲鎮開張了，取名“眼鏡肉店”。

陸步軒覺得這個名字容易吸引顧客，多年後，陸步軒直言：“一提到賣肉的，大家就覺得是樊哙、張飛那種五大三粗的模樣，我戴個眼鏡表明是個文化人，容易吸引顧客，因為文化人不欺客。”

然而在陸步軒的心裡他覺得自己給北大丢人了，在他看來北大的學生應該成為各個領域的“家”，而不是賣豬肉。

為此他掩藏了自己北大畢業生的身份，他經常去肉攤旁邊的小賣部買煙買酒，就是不買書買報，以至于小賣部的老闆以為他是一個文盲。

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陸步軒賣豬肉的事情還是被老家的村民知道了，他成了村民教育孩子的反面典型，他們會對孩子說：“學習好有什麼用，北大畢業都賣豬肉。”

得知消息的父親，還特意跑到陸步軒的肉攤找陸步軒，他非常傷心，連聲歎息。

面對如此情況，陸步軒沒有解決的辦法，他必須先活下去。

好在他做生意實在，肉質好分量足，2年時間，他就實現了一天賣半頭豬到一天賣12頭豬的蛻變。在2001年，他就掙到了4萬元。2002年，他一個月能賺1萬元，極大地改善了家裡的經濟條件。

彼時陸步軒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年後他将會成為名人。

04

2003年7月，西安電視台在長安縣一家機械廠拍攝專題片，這家機械廠的廠長是陸步軒的中學同學，他在無意間向電視台的記者提到了陸步軒賣豬肉的事情，陸步軒開始引起媒體的關注。

随後不久西安的《華商報》刊發了《北大才子長安街頭賣肉》一文，介紹了陸步軒的情況。北大才子和賣豬肉的強烈反差使陸步軒獲得巨大的關注，也引發了華人世界就業觀念、人才标準、社會分配等問題的大讨論。

也因為這次報道，陸步軒收獲了“北大屠夫”的稱号，他成了全國的名人。

可陸步軒并不想要這樣的名聲，他始終覺得自己給北大丢臉了。

不過因為這次報道，陝西省内很多單位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可以實現他一直夢寐以求的體制内的工作。

最終經過慎重考慮，陸步軒選擇了進入長安地方志辦公室。在陸步軒看來在這個單位，人事簡單，不用跟很多人打交道，又因為是文化部門，他可以好好的做學問。

陸步軒的内心裡依舊有文人情懷。而且在他看來這是國家承認了他的價值。

他在地方志辦公室工作了12年，參與編纂了兩部年鑒、一部地方志。

卻也是在這12年裡他遇到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這個人和他攜手共進，他們将豬肉生意做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05

2008年，同樣畢業于北大，比陸步軒高五屆的學長陳生找到了他，他要和陸步軒一起做豬肉生意。

這個陳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從北大畢業後，他被分配到一個好單位，但他沒幹多久，就投身商貿和房地産，随後又投身食品行業，并于2007年在廣州創辦豬肉連鎖店。

和陸步軒一樣，因為“北大”和“豬肉”的标簽，他同樣受到了關注。

當陳生看到陸步軒的消息，他覺得陸步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邀請陸步軒到廣州參觀他的豬肉連鎖店。

到達廣州後，陸步軒眼界大開，他發現肉店原來還可以這樣幹。

于是陸步軒開始和陳生合作，兩人做起了“壹号土豬”，在全國開直營店。

并且兩人在2010年成立了“屠夫學校”，培養通曉整個産業流程的人員。陸步軒還親自編寫了14萬字的教材。

隻是即使豬肉事業做得再好，陸步軒還是覺得給北大丢人了。

2013年，陸步軒受邀到北大演講，登上講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給母校丢了臉，抹了黑”。

好在北大老校長許智宏安慰了他。那天，許智宏說：“北大學生可以做科學家，也可以賣豬肉。”

當陸步軒不再覺得做豬肉生意丢人時已經是2016年。

這一年，陸步軒選擇了從地方志辦公室離職，主動選擇全身心地投入到豬肉事業中。

在地方志辦公室的12年，陸步軒發現每天和文字打交道，編一些細碎的、很差的稿子，既枯燥繁瑣沒有提升，也沒有學術上的造詣，陸步軒覺得這樣不能實現他的人生價值。

反而豬肉生意他做了快20年，他太了解豬肉，不管是買賣、養殖、豬肉宰殺、還是防疫，他都很了解。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決定成為一名豬專家。

他提出了辭職，有人勸他說再堅持三年，滿了工齡，可以提前退休。但陸步軒不願意再等了，彼時他已經50歲，他覺得自己奮鬥不了幾年了，必須分秒必争。

他毅然決然的辭職了，隻是與1999年為生活所迫相比，這一次他是為了事業的追求。

06

從地方志辦公室離職後，陸步軒主要負責“壹号土豬”品牌建設、新産品研發、企業文化及電商業務。

此時，在陸步軒看來進一行，專注地将這一行做好，也是北大精神。

而這次主動投身豬肉事業的他也給外界帶來了驚喜，2019年，他和陳生賣豬肉，一年銷售額達到了18億，陸步軒也實現了過億身家。

如今，陸步軒已經55歲，他依舊在豬肉事業上兢兢業業，不再覺得做豬肉生意給北大丢人。他還在某短視頻平台開通了賬号，分享人生經曆、提出一些對年輕人擇業的建議，以及各種與豬有關的知識。

在其中一期視頻中他真誠地說：“希望利用有限的時間，做好豬肉這篇大文章。”而細心的網友發現他的紅色圍裙上寫着：廟堂無作為，肉案寫春秋。

對于盛行一時的“讀書無用論”，他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說：“讀書不一定改變命運，但一定可以改變思維。高層次的思維讓你有不一樣的格局，這也是一種改變命運的途徑。”

通過讀書，陸步軒終究是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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