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是對故鄉故土的思念、眷戀之情。餘光中說,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是一灣淺淺的海峽;三毛說,鄉愁是夢中的橄榄樹;席慕蓉說,鄉愁是一種模糊的怅惘。
古詩詞裡的鄉愁,世人皆以王維為尊,一句“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傳唱上千年,深深地刻在我們的腦海裡。殊不知,範仲淹的一首《蘇幕遮·懷舊》完全可以與之媲美,實為被嚴重低估的千古絕唱。
《蘇幕遮·懷舊》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範仲淹這首詞以低徊婉轉、沉雄清剛的筆觸,抒寫了羁旅相思的鄉愁情懷。碧雲、黃葉、翠煙、斜陽,山光水色,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意境壯闊、色彩斑斓的秋景圖。字裡行間暗透出一種掩抑不住的鄉思。
起首兩句點明節令,從雲天、葉地兩個角度描繪塞外那種蒼茫寥廓的秋景。天遊碧雲、地滿黃葉,畫面蒼麗。這湛碧的高天、金黃的大地一直向遠方伸展,連接着天地盡頭的淼淼秋江。江波之上,籠罩着一層翠色的寒煙。
“寒煙翠”中“寒”字既突出了翠色的煙霭特征,也寫出了秋色寒意浸人的感受。緊接着三句将天、地、山、水通過斜陽、芳草組接一起,詞人的情思随着景物的前展而延伸到了想象中的天涯。尤其“情”字的出現,更為全詞由寫景到抒情的轉折作了有力的渲染和鋪墊。
下阕緊承芳草天涯詞境,直接點出“鄉魂”、“旅思”,抒發了作者無限的羁旅愁思。上下互文對舉,帶有強調的意味,顯現出主人公羁泊異鄉的時間之久和鄉思離情之深。“夜夜除非”兩句寫出了作者夜裡除睡時偶然的好夢外,别無其他的慰藉。
表面上看去,這兩句好像是說“鄉魂”、“旅思”也有消失的時候,實際卻是說它們無時無刻不橫亘心頭。“明月”句也是如此,說是怕獨自一人倚欄眺望,更會增添怅惘之情,而實際卻暗示了作者在無數個這樣的夜間因羁旅愁思而不能入睡,隻有高樓獨倚、望月思鄉。
景色如醉如愁,斯人難寐,于是借酒澆愁,希望這種情思能夠得以排遣。但酒入愁腸,卻都化作了相思之淚,欲遣相思反而更增相思之苦。作為邊關主帥,範仲淹性格強毅,在那樣的環境下卻也難免有如此情懷,真情流露也屬自然。難怪清人許昂霄《詞綜偶評》中評價說:“‘酒入愁腸二句’,鐵石心腸人,亦作此消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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