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軒後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裡娶過七房女人”

這是《白鹿原》開篇的第一句話，這是一句不可忽視的話。

白嘉軒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麼娶七房女人？六娶六喪，為什麼第七房女人會活下來？娶過七房女人，有什麼引以為豪壯？這些疑問吸引讀者看下去，也引起我的思索。

《白鹿原》寫的是白鹿兩家權力争鬥的故事，是通過白鹿原這個地方五十年的變遷，記錄農村男女老少觸目驚心的命運，描繪出一部“民族秘史”的長卷。女人是書中活得最苦難的一群人，她們的命運完全操控在男人手中，“六娶六喪”預示着女人命運的不祥，“引以為豪壯”顯示男人以利用和壓迫女人為能事。

一、女人不如一匹騾駒

白嘉軒16歲時第一次娶妻，那時他還是一個懵懂青少年，在完全無知和完全慌亂中度過新婚之夜，一年後，女人死于難産。

第二房女人比他小兩歲，是個完全不懂嫁人是怎麼回事的少女，一年不到害痨病死了。

第三房女人是個健壯得像一團絨球的女人，纏磨一年就瘦成了一根幹枯的包谷杆子，吐血而死，死了也沒搞清是什麼病。

第四房女人性格懦弱，從早到晚隻是做事，幾乎不說一句話，還沒留下記憶就患羊毛疔死了。

這四個女人，連個名字都沒有記下就死了，而每次死亡丈夫都不在身邊，就算他在家，也被母親拖到牲蓄棚裡，身上披一條紅布，防止鬼魂附體。母親為什麼如此做？因為女人生前在他們家沒被善待，死了怕她們化成厲鬼來禍害男人。

白秉德死前，白嘉軒不僅找冷先生來看病，而且像叫誠的衛士臨護着國王那樣守着父親，看着父親咽下最後一口氣，當即哭嚎得昏死過去，醒來又哭個不休。

四個女人死了，他沒有看到過一次她們咽氣；父親死去，他才體會到陰陽兩隔。女人死去，他沒有一絲悲傷；父親死了，他哭得死去活來。

在白家人看來，女人不如一匹騾駒，再娶，無非是再賣一匹騾駒而已。女人既然是買回家生兒育女的工具，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的女人死就死了，根本不值得悲傷。

當女人不能獨立地立足于社會上，必須依附男人而生活，那她就隻能淪為工具，不能活得像個正常的人。

二、女人不過是糊窗戶的紙

白秉德喪事辦完兩外月，白嘉軒娶第五房女人，是木匠家的三姑娘。木匹家貧，正愁養不活五個子女，聽到有高金聘禮，正中下懷，根本不管男人命硬的事。

遠近村子裡流言，白嘉軒長着一個狗的家夥，長到可以纏腰一匝，而且尖頭上長着一個帶刺的倒鈎，女人們的肝肺腸肚全被搗碎而且注進毒汁。

三姑娘恐怖得發抖，跪在坑上對他作揖磕頭，求他容讓她，讓她做牛做馬，不要碰她。可他不僅不同情，反而覺得傷了他自尊，不管不顧地要了她，吓得她閉氣了過去。從此她有了心病，夜夜害怕得擅抖，他始終不管不顧，終于那個漂亮又健壯的三姑娘，在半瘋半癫狀态下，栽進澇池溺死了。

自此，他有了一點負罪感，可是她母親說：

“女人不過是糊窗子的紙，破了爛了揭掉了再糊一層新的。死了五個我準備再給你娶五個。家産花光了值得，比沒兒沒女斷了香火給旁人占去心甘。”

第六房女人姓胡，父親在賭場上一夜輸光了家當，尋死上吊被人救活，于是擡高女兒的聘禮給白家。胡女漂亮得像傳說中的美女，她也害怕社會上的流言，中醫冷先生幫白嘉軒破除了謠言，但破不了五個女人一樣的待遇，終于被鬼魂所吓倒，流産不久就氣絕身亡。

父母把女兒當貨物賣錢，不管她們的死活。婆家當她們是窗戶紙，破了爛了揭掉再糊一層新的，丈夫當她們是洩欲和生育的工具，隻顧自己舒服。她們的命運自己無法掌握，完全掌控在男人手裡。這樣的女人處于騾駒不如的地位，必定逃不了悲慘的結局。

都說孩子是父母的心肝寶貝，父母是孩子堅實的依靠。可是在重男輕女父母的觀念中，女兒就是賠錢貨，嫁女就是撈一票。女兒的死，做父親的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同謀。

魯迅在在《狂人日記》中針對這樣的封建禮教，寫道：

“我翻開曆史一查，這曆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四個字。我橫豎睡不着，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着兩個字是‘吃人’！”

三、男人的愛戀是女人生命的保障

第七房女人是山裡的仙草，是七房女人中唯一有名有姓的老婆，作者起名叫仙草大有深意，她是治療白嘉軒病根的靈藥，藥中的成分是愛。

仙草的父親吳長貴曾是白秉德手下夥計，白秉德回白鹿原主持家政，就把中藥材收購店閃給吳長貴打理。從小白嘉軒就經常到山裡去，吃住在吳家，和仙草情同姐妹。當吳長貴說把五女許配給他時，他大聲說：“吳大叔萬萬使不得！我命硬克妻，我不忍心五妹妹有個三長兩短。你給我在山裡随便買一個，隻要能給我白家傳守接代就行......”

仙草在白嘉軒心裡是五妹妹，不忍心傷害，而别的女人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可以随便買。

新婚夜，仙草不讓她碰，他生氣，可是他卻怕她生氣，反而和顔悅色地說：“我聽你的話，為我好也為你好......”願意乖乖地睡馬号去。這就是愛，愛就是甘願退讓，愛就是體貼，愛就是疼惜。仙草感動了，心中湧起對他的愛戀，于是自己主動脫去衣褲說：“哪怕我明早起來就死了也心甘。”

前面那些女人隻是白嘉軒洩欲的對象、生育的工具，對于她們來說，他就是長着狗一樣東西的男人，是帶着毒汁搗爛女人心肝的男人，他有多冷漠，她們死得就有多快。隻有仙草和她們不同。

仙草有父母的疼愛。做新娘時，她在後腰裡系着三個小棒槌，小腹的褲腰上也系着同樣大小的三個棒槌，這是她母親在出嫁前，特備下酒席請來驅鬼除邪的法官留下的。這六個打鬼棒槌就是護身符，明确告知婆家，女兒是他們家的寶貝。仙草也覺得有父母撐腰，什麼都不怕。

仙草還仗着從小和白嘉軒的相識和相知。其他女人在婚前連夫君長啥樣都不知道，仙草對結婚對象的脾氣性格了如指掌，白嘉軒看到棒槌，心裡欲火起起落落，卻不敢用強。他發火，仙草敢用話怼他。

仙草是妹妹，不是工具，所以能激起他心中的愛戀，醫治他内心的冷漠，愛讓他們倆相互謙讓，相互體貼，愛讓他們一起生兒育女。

婚姻的基礎是愛，愛讓家庭和睦，愛讓子女幸福，愛讓女人美麗綻放！

四、男權社會女人的悲哀

男權社會男人把女人當工具，女人也把女人當窗戶紙。白嘉軒的父親一次次幫兒子娶女人，目的是傳宗接代，這些女人死也好、活也好，他不關心，關心的是要能生兒育女，所以娶進家的女人一個個身體強壯，可是不到一年，就一個個枯萎而死。

沒有愛的婚姻，真的會死人。女人就像鮮花，需要愛的滋潤，白家所謂的忠厚傳家，背後是極端的自私和冷漠，漠視鮮活的生命一個個離去，作為丈夫，看都不看一眼死去的老婆，你為公婆，兒媳婦剛死就張羅迎娶新人。家中養一條寵物狗死了，都會傷心不已，娶回家的女人，連一條寵物狗都不如。

開篇中六個女人的悲哀，也預示着《白鹿原》這本書中其他女人的悲劇命運，揭示了白嘉軒仁厚外衣下的殘酷和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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