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您已經超速行駛!請減速!您現在正超速行駛!……
從五棵松到北京南站,短短的距離,語音提示一直在反複着這一句。靠!沒人的地方,80你說,現在低到30你還說!和諧号馬上就要離開南站開往青島,你這是要急死人的節奏啊?!
按本小主的計劃,5點起床,20分鐘畫個簡妝,10分鐘從容走上地鐵,40多分鐘後趕到北京南站跨上動車,一氣呵成,可謂完美。誰知道悅兒公主三叫四請就是不肯起床呢?都已經乘電梯到樓下了,外婆又忘了背她那個最重要的包!
坐地鐵前往南站已經不可能,趕緊掏出手機喚“滴滴”。好在北京的滴滴來得又快又便宜。票是提前訂好的,隻是買票、檢票全是實名制。外婆驚叫唉呀我的身份證放另外那個包了!老媽的埋怨聲,外婆委屈的争辯,聲聲入耳,事事撓心。當機立斷,吩囑小青帶着老媽、悅兒先去青島等着,我跟外婆盡量趕去會合。那你的動車票不是廢了嗎?老媽眼睛瞪得老大。不就是幾百元錢嗎?我回瞪。說得輕巧……,老媽小聲滴咕。找到了,在包角角裡。外婆說。大家長舒一口氣,氣氛又活躍起來。不過,悅兒的學生牌沒挂……,外婆又說。暈死,景區門票免半就别想了。
(四)
青島文化名人故居一條街,其實就是青島的老城區。故居很分散,一些早已變成了普通民居,少部分還對外開放着。去看了看老舍和他的駱駝祥子,走馬觀花,沒什麼特别的感受。沈從文的故居沒找着,有點遺憾。我認為,遊老城,要慢慢地走,非在老樹林立的街道迷失、遊蕩過幾回,不能與之神交也。我這等匆匆過客,也就不冒充那頭大辨蒜,把重點轉移到青島的海鮮上。
故意對司機說:都說青島是個花園城市,我看也不過如此。司機很不高興,争辯說那是因為你沒去海邊。旅遊玩的是個心情,你心情好看什麼都是美景。我說好吧,給你個機會證明你們青島水美景美人更美。你帶我們去一個又便宜又新鮮的海鮮市場,讓我們花最少的錢享受最多最美味的海鮮!司機自然滿口答應,說你算找對人了。先把我們送到他一個“良心大大滴”的哥們處買了大螃蟹,又把我們拉到一個“味道好極了”的小飯館加工螃蟹。
對于我們内地來的旱鴨子來說,怎麼選螃蟹卻傻了眼。隻能根據吃貨平時關注的那一點常識,本能而固執地認為最貴的便是最好的。買完後才突然想起聽誰說過,蟹黃才是螃蟹的精華,這麼大老遠不嘗嘗精華是什麼味道,怎麼甘心呢?老闆說,六十元一斤的就是有蟹黃的雌螃蟹,四十元一斤的就是雄螃蟹。想想螃蟹肉就那麼一點點,吃了雌的不吃雄的,味覺沒有對比,不知道珍惜,于是趕緊又買了五個較大個兒的雄螃蟹。轉念又一想,蝦的品種更多,怎麼也得選個特别的,于是又賣了一斤皮皮蝦。
飯館的老闆問我們怎麼吃。我們硬是糾結了半天。是選擇我們平時的麻辣口味好呢?還是品嘗一下地地道道的青島吃法?最後決定充分相信老闆娘。
鄰桌的螃蟹和蝦端上來了,隻見三人也不吭聲,埋頭苦幹。不一會兒,桌上就隻剩下一堆紅紅的硬殼,那叫一個幹淨利落呀,連一丁點肉沫都沒有浪費。再看看我們,兩隻手是不夠用的,恨不得把腳也擡上來幫忙。除了死命的咬那根大螯,其它地方簡直無從下嘴。雖然平時也沒少吃螃蟹,但那都是廚師們剝好後再加工過的。哪裡想到吃螃蟹還是個技術活?悅兒的門牙正換着,眼巴巴地看着外婆。外婆的假牙不頂用,把個螃蟹翻過來倒過去的瞧。隻有小青,翹着個蘭花指,雖然十指有五指受傷,算是吃得上路。據說丫上次來青島,一個人心滿意足地啃了三個大螃蟹,大哭一場才打道回京。我想像着她丫為什麼哭,是不是與人相約又失約?但沒有功夫去問。我還沒開吃,舌頭便請了牙齒一回客。我一邊忍疼掰螃蟹,一邊左一塊右一塊往桌上扒拉,振振有詞地為衆人解說道:我看過一篇文章,就是介紹吃螃蟹的。說是螃蟹之所以珍貴,緣于它能吃的實在有限。衆人一聽有理,紛紛學我往桌上扔。老闆娘走進來一看,心疼得直吸氣。說什麼我們運氣好,螃蟹正肥呢。
老媽輕傷不下火線,堅定而沉默地一口接着一口。半響歪着頭問我:我怎麼覺得螃蟹并沒有傳說中那麼好吃呢?而且跟我在重慶吃的好象一個味兒嘛。我想笑,但我得崩着。真怕一搭理她,她說出更多“外行”話來,讓其它賓客發現飯館裡原來還有這麼一群土老帽。
然而老媽還是繼續說了:不是說加工費隻要幾元一斤嗎?怎麼收我們這麼多錢?我白她一眼:也許加工的方式不一樣,收費也就不一樣。老媽仍然很疑惑:這不就是白水煮的嗎?應該是最簡單的方式呀?對了,我們太笨,螃蟹不是該綁了蒸着吃,才正更宗嗎?你看,這些螃蟹裡全是水,連蟹黃都煮沒了。然後又湊到我耳邊小聲說:我們買的又大又鮮,會不會被老闆換了呀?你看咱們盤子裡的好小,難道螃蟹煮了也會縮水?我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頂她:可能嗎?
老媽隻羞愧了那麼一小會兒,忍不住又說:我還沒見過蟹黃什麼樣子呢,你們誰吃到了蟹黃?大家一陣搖頭。難道全煮化了?而且這蝦也太少了,我看見稱的時候至少二十幾個。聽着老媽的喋喋不休,我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個數也不對呀?我們明明買的是10個,怎麼變成七個了?說不定真就是搞錯了,剛剛我進去的時候,老闆娘就不知道她端那盤蝦該給誰。
叫來老闆娘一問,老闆娘很生氣,根本不承認。我一見老闆娘的态度就知道她要倒黴了。她不知道我老媽是個順毛毛,遇強則強,遇弱則柔。我老媽說:欺負我是外地的是不是?我是因為送我來的司機大哥說你們店是如何如何公道如何如何美味,我們才慕名而來。你這樣做,就不怕砸了自己招牌?我們買的是五個最大的帶蟹黃的雌螃蟹,五個七兩重的雄螃蟹。你看你給我們的大嗎,有七兩一個嗎?我可沒聽說過螃蟹煮過之後連殼也會大量縮水。老闆娘說:這個季節,哪裡有蟹黃?别想當然了!老媽冷笑道:我是想當然,那書上說哪個季節螃蟹正肥,哪個季節螃蟹産卵,都是瞎編的了?或者你的意思是賣給我們螃蟹那家老闆說假話賣假貨了?要不要我們一起去找他論個一二三?再說個數也不對呀,我明明是雄雌各五個,現在卻隻有七個。你不會連這個也想懶吧?大廚兼老闆聽不下去了,忙說你們的還沒做呢。老媽這才帶着勝利的微笑回到餐桌上。
老媽得意地說:縱容欺騙是敗壞社會風氣,你們别以為我丢人。然後又悄聲喜滋滋地問我:你說,老闆的意思是不是要重新上一份,先前吃錯的不算啊?我說:别淨想好事了。再說你吃得完嗎?老媽有些洩氣:吃不完,我現在就不想吃了。本想着把你外婆和小悅的也包圓,沒想到自己的兩隻份額都完不成。不過,這樣就放過他們,我們豈不是很吃虧?眼光轉一圈,看大家兵心渙散,毫無鬥志,又自我安慰道:也是,人在江湖飄啊,哪能不挨刀呀!聽着老媽的自言自語,看着她滿滿的表現欲,我真是哭笑不得。這就是我的老媽,四十大幾,白白的及地長裙,薄薄的及地披紗,乍一看十足的文藝女青年,再一聽滿口的江湖黑話。
躺在言葉之庭的沙發上,不禁又想起了他。他是極喜吃海鮮的。據他說,他的錢幾乎都花在了一款叫做〈魔獸世界〉的遊戲上。要想解饞,就是去吃自助火鍋。頭天就騰空了肚兒,早早去占據離菜櫃最近的有利位置,隻要螃蟹一上來,立馬三下五除二撿個精光。最厲害的一次,他與他的同學,一口氣吃了人家三盤,第二天中午飯都省了。如果這次有他在,一定不會鬧這麼多笑話,說不定還能教大家怎麼分公母。那年曾經相約,這輩子要相攜看遍世界名川大山,遊完五洲四海。與他在一起,一定是細細地看,慢慢地品,熱烈地讨論每一處風景,正兒八經研究好各種攻略,這樣才不負這大好河山呢。
五
活在當下,别的不說,有一點特别贊。無論你身居何處,出門前叫個滴滴,走出去就可以載你到任何地方。時間有限,一行人讓滴滴送到美麗的金紗灘,然後繞着海岸線往回轉,青島市區也就看個七七八八。給我印像最深的不是美麗的海浪與沙灘,不是依海而建的“八大關”……,而是青島潔淨如洗的市容市貌。無論是渲嘩的海灘,還是市區小巷,那司空見慣的白色污染、手紙、雜物都不見了身影。而且這樣的效果,并非帶着袖籠強制執行的結果,那應該是一種長期養成的自然而然帶動着别人也如此生活的美好品質。與之相比,咱們的京都相形遜色。雖然處處可見紅袖籠大呼小喝,仍然是垃圾遍地。
青島的美,不單是地利賦予它的特殊,也不單是英、法、美、德等等國家遺留下來的政治意蘊、曆史厚重、建築特色。也在于青島政府的特意開發,青島人民的刻意營造。你看,哪怕是破敗的外牆,也要構畫出一幅文藝十足的丹青覆蓋其上,使其雖敗猶光。幾根彎曲的鋼筋,漆上青島人最中意的黑,點綴上一些銅色,爬上幾根藤蔓,便可成為一道相對獨立的院落。或者幹脆往黑色的鋼筋圍牆上,點綴一兩面過時的鬥笠,就活脫脫一面藝術範十足的圍牆。哪怕一個電表箱,也要用五彩的筆,給它做一身漂亮的外衣,讓它對你哭對你笑向你傾訴。
青島人把全部精力與熱情都獻給了美景,卻唯獨忽略了外地遊客最切身的關注——那就是景區公共廁所的維護與建立。如果我告訴你,我在青島花了整整半天的時間,圍着八大關轉了好幾圈找不到一個廁所,你會不會認為很神奇?一點沒有誇張,從第一海水浴場出來,我們一直在找廁所,結果圍着那些廁所指路标牌走了整整一下午,相當于繞着八大關走了好幾圈,愣是沒找到一個可以解決排洩的地方。且不說費時費力,打亂了所有的行程,單是那份無法忍耐的痛楚,就讓人十分沮喪。最後隻好回到起點去解決這不是人生大事的大事。親愛的朋友,如果來到青島,看到一個地方排隊簡直可以排到地老天荒,你不用打聽,那一定是廁所。雖然隊伍很長,但您千萬千萬要有耐心,因為離開這裡,無論你轉多少圈,你最終還得回到這裡。雖然你随時随地會見到很多路标指示着前面或者後面,或左或右,不遠,50米,有廁所,你千萬不要相信。因為你走過去,必定茫然。沒有人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他們也很可能跟你一樣,一臉迷惑。隻有極少數當地人會告訴你:這些廁所或由于破敗,或由于折遷,早已名存實亡。至于美麗的路标,嘿,真與不真,它都在那裡,無人管也無人理。
作者:中财論壇會員 歐陽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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