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無題二首》（選一）

昨夜居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鈎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李商隐選集》p87）

簡注：

昨夜句，《書洪範》星有好風。含有好會的意思。靈犀，指兩心相通。送鈎，射覆，古人飲酒時常玩的遊戲。分曹，分隊。聽鼓應官，聽到鼓聲，到官府去上班。蘭台，指秘書省，時李商隐任秘書省正字之職。轉蓬，随風飛轉的蓬草。《埤雅》蓬，遇風辄拔而旋。

散繹：

昨夜星光燦爛昨夜清風吹送，

歡會就在畫樓西面桂堂之東。

我雖沒有彩鳳那飛翔的雙翼，

但我和她如有靈犀心靈相通。

隔着座位藏鈎杯中春酒猶暖，

分成兩隊射覆筵前蠟燈正紅。

可惜官鼓聲聲催我匆匆上班，

跑馬來到蘭台但覺身如轉篷。

品讀：

李商隐《無題》詩，惝恍迷離，朦胧虛幻。蓋所寫皆難于啟齒之事，所抒皆不可明言之情，固後世注李者各逞臆想，猜測之辭，衆說紛纭，莫衷一是。

這二首《無題》也是如此，隻能略作疏通，意會可也。

失意寂寞的詩人，在一個美好的春夜，參加了一個令人沉醉的宴會。遇到了一位屬意的美人，目言眉語，色授魂與，心意相通，兩心相印。但是好事多磨，聚散匆匆。所留下的隻是迷惘的情思，無窮的哀怨。

首聯寫相會的時間和地點，颔聯寫二人身份的不同，而又彼此相悅，揭示雙悲喜交加的心理。

頸聯渲染宴會酒暖燈紅的場景，以樂景寫哀情，反襯情人心中之悲苦。尾聯聽鼓應官，走馬蘭台，與意中人既無緣再遇，那麼走馬應官也覺無味。

本詩情思婉轉，色彩明麗。特别是颔聯，後人斷章取義，引申借用，把它當作描寫愛情神力的名言，成了李商隐的佳句，一直傳誦人口。

前人對此詩評價不一。

紀昀曰：是狹邪之作，了無可取。（《玉溪生詩說》）

胡以梅曰：此詩是席上有遇追憶之作。（《唐詩貫珠串解》

馮浩曰：定屬豔情，因窺見後房姬妾而作。（《玉溪生詩集箋注》）

張采田曰：此初為秘書省正字，歆羨内省之寓言也。（《玉溪生年譜會箋》）

我們還可以從《無題二首》之二的一首七絕來探索此詩含義。當然，真義或許永遠探求不到了。讀李商隐《無題》，隻感受那夢幻迷離的意境即可，求之過深，反而無益。

附《無題二首》

其二

聞道阊門萼綠華，昔年相望抵天涯。

豈知一夜秦樓客，偷看吳王苑内花。

注：阊門，江蘇吳縣西北門叫阊門。萼綠華，傳說中的仙女。秦樓客，典出《列仙傳》載箫史弄玉事。吳王苑内花，指西施（馮浩《玉溪生詩集箋注》）。

評：遙望仙女而偷看苑花，花似仙女乎？仙女如花乎？看而至于“偷”，何也？大抵這仙女，這花，皆如上詩“心有靈犀”之人，可望而不可及，偶遇而難再逢者乎？

【附圖八幅】李商隐詩意圖：春酒暖，蠟燈紅，情人一别難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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