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櫻
上個月末,朋友赴外地參加一個頒獎典禮,從會場出來時帶了一束鮮花,走到路口拐彎處,遇見賣草編香包的攤主,她把手裡的鮮花送給了那位大哥,讓他帶回去送給自己的愛人或家人。或許是心裡過意不去,攤主讓朋友挑選一個喜歡的香包。事後,朋友說,“感恩所有的遇見!”
看到這裡,我不禁想起自己,有一回從會場出來,等車的時候,迎面走過來兩個陌生人,他們把手裡的鮮花送給我。我還未說聲謝謝,他們就跑遠了,隻留下背影。回家後,我選了一束開得好的送給剛搬來的鄰居,她說裝進瓶裡養了好多天,整個樓道裡都彌漫着淡淡的花香。
前些日子,母親去醫院就診,提前預約的專家号比較靠前,那天早上她不到5點就起床收拾。然而,逢星期一,路上交通堵得厲害,高架橋上又發生了一起汽車追尾事故,隻見紅色的車燈閃成一片,母親急煎煎的不知所措。後來,終于到了醫院,剛刷卡領完号,就聽到分診護士叫她的名字,她為自己沒有遲到而慶幸。
臨近中午,我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号,接起來卻傳來母親急促的聲音,原來她手腳忙亂把手機摔壞了,又自責又無助,旁邊一位陪着家人來看病的小夥主動借給她手機,還幫她去取藥,她激動地直說,“謝謝,哪裡都有好心人!”
來自陌生人的相助,使人常常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溫柔以待。
參加培訓時聽到某領導說過一句話:我做的工作或許最後不都盡善盡美,但是我做的每件事都帶着對他人的善意和溫柔。一時間我感動不已。這分善意和溫柔,就是冬日裡的暖、黑夜裡的光、平凡中的愛、卑微中的堅守。
有一年冬天,我去山東會堂開會,那天早上省城氣溫降至攝氏零下七八度,路人被凜凜的北風推着往前走,低頭縮脖如鴕鳥一般。到了地方,我剛從車裡移到輪椅上,就被大風吹得縮成一團,這時候,背後走過來一個人,她快速地把我推到牆角處,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那邊是風口,這裡避風。”待我緩過神兒來,對她說“謝謝”,隻見她已經大步流星走到一輛保潔車前,我遠遠地打量,隻看到她背上的四個大字“曆下環衛”。那一抹橘紅色的背影,那一塊洗得發白的粗布圍巾,就像一束強光,照亮我的心房,讓我接收到最溫暖的祝福。
我始終覺得,陌生人的慷慨相助,就是這個社會的一根溫度計,能測量出人性的美好和靈魂的寬厚。
最深有體味的當數曹雪芹,當年家族落魄,他四處流浪,得到不少人的施援。他寫道:“其中隻不過幾個異樣女子,或情或癡,或小才微善,亦無班姑、蔡女之德能。“小才微善”這四個字,恰恰是人性的寫照。
在《紅樓夢》第15、16回,寶玉邂逅二丫頭的長鏡頭,堪稱最美定格。寶玉和鳳姐、秦鐘為秦可卿一路送葬,初到鄉野農家,他看到一個手搖紡線車,上前擰轉,卻被叫二丫頭的村姑訓斥。秦鐘暗笑,“此卿大有意趣”,寶玉推開他說,“該死的!再胡說,我就打了。”二丫頭被老婆子叫走,寶玉怅然無趣。後來,臨走時他在人群中尋她,未果,上車後,一回頭,卻見這二丫頭懷裡抱着小弟弟,在村頭站着瞅他。寶玉“然身在車上,隻得眼角留情而已”。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如此奇妙,“一時電卷風馳,回頭已無蹤迹了”,寥寥幾句,湧出寶玉的情深與遺憾。
有時候,情深是骨子裡的善良;有時候,遺憾是自我的觀照。曹雪芹經曆過不為人知的落難,被威逼、踐踏,才會寫出直抵心靈的真實細節。
仔細品味,寶玉先遇見北靜王,又邂逅二丫頭,這期間同步發生秦鐘戲弄智能兒、鳳姐趁機斂财,曹雪芹的隐筆深意,反襯出茫茫人海中“緣分”的真谛——一如清水,無欲無利,這也是人性的高貴之處。
就像二丫頭,雖出身鄉野,貧賤粗樸,卻高不可攀,她有獨有的傲氣和個性;寶玉的回眸,出于一分珍惜和尊重,他的情深自帶光芒,相隔幾百年仍叫人無法不動容。
其實,寶玉的情深體現在很多地方,比如,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為讨老太太歡心,胡編亂造講了一個故事,其中的姑娘茗玉,寶玉信以為真,追根問底,命小厮茗煙去尋找茗玉的廟堂和塑像,到頭來隻找到一座破廟。外人眼中的他的呆氣、傻氣,不過是出于對美好事物的堅守、對青春易逝的挽留。
回到當下,現代人之間的緣分,或旅遊途中萍水相逢,或車站機場一面之緣,或市井街巷援手之交,有多少是“隻得眼角留情而已”?又有多少是朋友圈裡的點贊之交呢?
更多時候,人們借助高科技手段,刻意制造“求偶遇”,有了功利心加持,就如摻了雜質的山泉水,表面上純淨無垢,其實已經變質。所以,像寶玉與二丫頭那種清淺的緣分和貴重的情誼,值得一生去品咂和回憶。
那年春天,作家張曉風去台北看一棵叫魚木的花樹,中途遇雨,陌生女子贈她一把雨傘,她說,花樹下,我可以再站一會兒,以此感恩贈傘女子的情深。
來自陌生人的光與暖,像滿樹繁華,如星辰大海,似手爐圍巾,多麼讓人眷戀。
這個冬日裡,我寫下以上文字的同時,也為内心植入了“小才微善”的溫度,還有雙手合十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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