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暮四:莊子是這樣解釋的,而《列子·黃帝》是這樣說的
關垭,位于湖北省的竹溪蔣家堰鎮和陝西省的平利縣長安鄉交界處。在戰國時期,此處是秦楚兩國的必争之地。據史料載,往往早上秦軍占領了關垭,而到晚上又被楚軍奪回,如此反複拉鋸,關垭一帶居民深受其害。為了生存,關垭的居民不得不在秦軍打來時,穿上秦國的衣服、插上秦國的旗子;楚軍打來時,穿上楚國的衣服、插上楚國的旗子,以此自保。後人把此現象與戰國時期各弱小諸侯國不敢得罪秦楚兩大強國、誰占上風就倒向誰的做法,一并稱之為“朝秦暮楚”,比喻反複無常,捉摸不定的做法。
當然,表達上述同一意思的成語,還有“朝三暮四”。不過,“朝三暮四”古今理解大異其趣,而與莊子的意思更是天壤之别。
莊子在《齊物論》說道:“勞神明為一,而不知其同也,謂之‘朝三’”。費盡心思才認識到事物渾然一體,然而,卻不知道事物本身同是一個本原,這就是“朝三”。
莊子生怕别人不理解,又拿出了講故事的絕活:“何謂‘朝三’?狙公賦芧,曰:‘朝三而暮四。’衆狙皆怒。曰:‘朝四而暮三。’衆狙皆悅。”什麼是“朝三”?管理猴子的人(狙公)給猴子(狙)喂橡實(芧)時說:“早上吃三個,晚上吃四個。”衆猴子聞之大怒。管理猴子的人又說:“那這樣好了,改為早上四個,晚上三個。”衆猴轉怒為喜。
莊子接着總結道:“名實未虧,而喜怒為用,亦因是也。是以聖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是之謂兩行。”名相以及名相所代表的實物本性并沒有什麼不同,而人們喜好厭惡的心理作用,才有了各種不同的理解。所以,聖人将自己的意識控制在中和的狀态,沒有是非之分的概念,優遊自在于自然而均衡的境界中,這就叫物與我各得其所的兩行。
《齊物論》是《莊子·内篇》的第二篇,所謂“齊物”,是指世上一切事物在本質上都是相同的,沒有根本的差别,也就沒有是非、善惡、美醜和貴賤之分。莊子認為,我們之所以感覺到差别的存在,完全是因為人的主觀所決定的,人“以心觀道”,因而造成了不同角度、不同标準的差别,也就有了“朝三”還是“朝四”之别,甚至是之争。所以莊子主張要“以道觀之”,以“道”觀萬物,則萬物無是無非、無彼無此、無生無死、無物無我,萬物一齊。依莊子這一觀點看,3 4和4 3确實沒有本質上的差别,都是7的“一齊”,猴子不聰明。
偉大的莊子強調的是事物的共性,而淡化甚至忽略不計的是事物的個性,所以,有時難免片面,容易陷入形而上的玄乎境界。
其實,莊子的“朝三暮四”是一個删節版,它的完整版出自《列子》。列子,名禦寇,東周鄭國人,為當時的思想家、寓言文學家和道家的傑出代表人物,其生活的年代早于莊子。列子死後,門人據其活動和言論,編撰而成《列子》一書,又名《沖虛經》,與老子的《道德經》、莊子的《南華經》并稱為“道家三經”。
關于“朝三暮四”的寓言,《列子·黃帝》是這樣說的:宋國有一養猴的老人,家裡養了成群的猴子。老人非常喜歡猴子,能善解猴意,而猴子也能善解人意。養猴的開銷很大,但老人與家人甯願自己省吃儉用,也要保證猴子的食物。不久,老人家裡實在不景氣,糧食短缺,于是,想減少猴子的口糧,由敞開供應改定量供給。但老人又怕猴子不服從自己的新規,于是就哄猴子說:“給你們的橡實,早上三顆、晚上四顆,夠嗎?”猴子們聽後都站了起來,十分惱怒。老人見氣氛不對,改口又說:“那就這樣,給你們的橡實,早上四顆、晚上三顆,夠了吧?”衆猴聽後很高興,趴在地上表示順從。
這是一則連幼兒園小朋友都聽過的故事,如何解讀?衆說紛纭,莫衷一是。鄙人琢磨半天,還是認同猴子訴求的合理性。
據史料記載,先秦時代除有社會地位的貴族、富人外,普通人都是一天兩餐制。第一頓飯叫朝食,又叫饔,進食的時間為辰時,約現在的上午八時左右;第二頓飯叫餔食,又叫飧或暮食,進食的時間為申時,約現在的下午四五點。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所以,古人對朝食相對講究,不單盡量吃飽,而且,飯菜都是現做的熟食,故稱饔食(熟食);而暮食則大多比較簡單,也可能是殘羹剩飯,故稱飧食(簡單飯菜)。因此,從體力消耗程度上講,雖然同為七顆橡實,但“朝四”比“朝三”更加管用,分配比例更為合理。
為什麼會出現“朝三”和“朝四”的問題呢?寓言告訴我們一個前提,就是老人家境不景氣了,财政出了問題。而猴子是善解人意的,通過敞開供應到定量供給的變化,當然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或前景的不确定性。也許事情慢慢會好起來,皆大歡喜;但萬一繼續惡化呢?且不說日後的日子如何過,恐怕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事情也會發生,風險也太大了,何不實際點,先吃了四顆再說。
既然飲食習慣不容改變,而且生活前景又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猴子把“朝四”作為最大訴求,并在其可行範圍内以“起而怒”的方式抗議,力争獲得利益的最大化。看來,實用主義并非一無是處,猴子是聰明的。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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