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老人心髒不好，需要配麝香保心散。麝香是名貴藥材，難找又怕有假，幸好有一個家裡開藥房的朋友。朋友是藥行世家，算是找對了人。

邀我去他家取藥，說這個機會讓我開開眼。非常感激，真是不虛此行。藥配齊了不說，更重要的是開了眼界，一補我之前直觀認知的空白，有些東西看過聞過摸過，比聽說千百遍得到的信息都多。

略過廢話，直奔主題。到朋友家落坐之後。他早有準備，取出一個黑色塑料袋，黑色塑料袋是為了避光。黑色塑料袋裡面又反複包了好多塑料袋，最後取出三個透明的小瓶子，依次排開。

朋友說，這三個瓶子裡都是麝香，但檔次各有不同，身價也天壤之别。分别是合成麝香、人工麝香、天然麝香。我當即詢問道：天然麝香是不是野生？他表示肯定，說這是祖上留下來的香囊，剩下一半不到，昨天好不容易求俺爸撥弄下來一點，而人工麝香就是養殖麝香。

這三個瓶子裡都是深褐色的粉末，看起來是同一種東西，但在顔色以外的狀态略有不同， 把三者區分開來。

合成的顆粒最細也最松散，一粒一粒比小米還小，看起來很松散。人工的顆粒稍粗，大小不一，介于小米大米之間的一坨一坨結在一起，顆粒單位之間的界限已不再分明，表面看起來明顯有油脂光澤，之所以能結塊，大概也是因為含有油脂。天然的油脂感更高，結塊比綠豆略小，顆粒之間的界限更加模糊，表面油脂感一目了然。

麝香藥性的穿透力極其犀利強勁，對于難以到達的病竈，麝香可以引領藥力去到那個位置，就像一個開路先鋒，把各種臃痹堵塞打開，好讓藥力進入。朋友說，他家老爺子如果配藥用到麝香的話，一般不在藥房打開，因為不敢保證在場顧客中有沒有孕婦，麝香是宮鬥劇中常見的鬥争武器，孕婦一旦遇到，胎兒難保，就這麼厲害，就這麼謹慎。既然藥性如此尖銳，在我想象中他的味道應該刺鼻沖頭，應該一打開蓋子在門外都能聞到才對。我要求打開瓶子親自體驗一下。

如願以償。我把三個瓶子裡的東西都倒出來，都放在手裡撚一撚，聞一聞，就差沒有嘗一嘗了。經過綜合對比，彙報下這三種麝香的親驗感受。

手感：撚起來手感如同濕潤的松土。

氣味：并不刺鼻，若不湊上去聞，根本聞不到。有一股淡淡的花果香，具體像哪種花果不知道，如果把所有的花果味融合起來，大概就是這種味道。餘味略有腥甜，其中甜占百分之95，腥占百分之5，不細細分辨難以察覺。

合成

手感：已經不覺松散，像略幹的鼻屎，像長久沒有洗澡的身上搓下來的泥垢。

氣味：香味并不刺鼻，仍然是湊上去才能聞到，隻要湊上去便聞得很清楚。味道與合成的差别很大。這種是香中帶臭，臭中帶香，香六臭四，融為一體。如果合成的是輕輕地花果香，人工的則是熟透的果香，熟透放久剛開始發酵的那種馬上要透出腐味又沒有開始腐的味道，如果對熟芒果熟香蕉有所留意，就會明白這個意思。還有更接近這種味道的，用水化開的六神丸，所聞到的就是這種氣味，豈止是像，應該就是，六神丸成分裡有麝香。合成麝香的香氣清淺飄揚向上，上至鼻梁乃至眉心；人工麝香的香氣則醇厚下沉往喉舌方向去。

人工養殖

手感：更像鼻屎，像更久沒洗澡搓出來的厚油泥。

氣味：揮發性仍然很小，沒有蹿鼻的感覺，依然需要湊上去才能聞到。味道的框架依然符合人工麝香，但已經與合成麝香拉開距離，成為兩種難以歸類到一起的物質。臭香一體，臭七香三。香味更加醇厚豐富，毫無清揚向上的走向，味道入鼻後直沉咽喉。從初味到餘味到回味，臭味伴随始終，臭味帶着能感受得到的粘滞油膩感，像放置時間長了的走油了的臘肉。更像的，是幾次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終還是決定表達的東西，像肛門的味道。香的很隐晦，臭得很直接。

天然

合成的香味層次單一，香味清揚單薄，回味清甜，毫無動物感。人工麝香味道臭味清晰可辮，與香味一體，層次豐富而醇厚下沉，有明顯的動物氣息。天然麝香，動物氣息撲面而來，膻臭污濁之氣占主旋律，其中隐晦暗藏的香味層次豐富難解，更加粘滞醇厚，直達喉舌深處，但韻味被膻臭遮蓋所有若無，欲無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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