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至真齋主)
通靈玉的前身是女娲補天時被遺棄在青埂峰下的補天石,“因見衆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歎,日夜悲号慚愧。”後來聽見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談起紅塵中榮華富貴,這塊粗蠢的頑石便也想到那“富貴場中、溫柔鄉裡受享幾年”。茫茫大士便“念咒書符,大展幻術,将一塊大石登時變成一塊鮮明瑩潔的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的可佩可拿。”茫茫大士對自己的幻術十分得意,把通靈玉托在掌上笑道:“形體倒也是個寶物了!還隻沒有實在的好處,須得再镌上數字,使人一見便知是奇物方妙。”如果通靈玉不镌上數字,我們也就不會産生更多的聯想,它不過是一塊美玉而已,跟别的玉石沒啥區别。
後來甄士隐伏幾少憩,在夢幻中遇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二位要讓通靈玉随神瑛侍者一起下世造曆。甄士隐想一睹通靈玉真容,茫茫大士說他跟這塊通靈玉倒是有一面之緣,就取出來遞給他。甄士隐隻看了正面镌着“通靈寶玉”四字,正想看後面镌刻的小字時,茫茫大士便一把奪過去了。由此看來,這塊神秘的通靈玉也不是人人都能大飽眼福地随便看啊。
請大家注意,在“好知運敗金無彩”處,甲戌本有側批:“又夾入寶钗,不是虛圖對得工。二語雖粗,本是真情,然此等詩隻宜如此,為天下兒女一哭。”由此可知,詩裡的“金”指寶钗,同時也透露了将來寶钗的命運也是悲慘的。在“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處,甲戌本有側批:“批得好。末二句似與題不切,然正是極貼切語。”這是什麼特殊時代會有“白骨如山忘姓氏”的慘景?一個家族命運再慘也不至如此,何況還隻是抄家,不是滿門抄斬。即便是滿門抄斬也都要逐個驗明正身,哪會白骨如山忘姓氏?這隻能是指大規模戰争或屠城後的場面。這也是在谶語本書80回後的結局,不是随便塗抹之筆。那麼這是指哪個時代呢?結合書中多人生于“末世”,這個末世隻能是寫一個朝代的末世,而且隻能是指明朝末世。胡适派紅學家們把本書的時代背景定在清中期,且說是曹家事,這是完全錯誤的。
俺們的寶姐姐把這塊通靈玉看得可仔細了。看了一遍又重新翻過正面來細看,口内念道:“莫失莫忘,仙壽恒昌。”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這塊玉千萬别丢了,如果丢了小命就沒了。在此處,甲戌本有眉批:“《石頭記》立誓一筆不寫一家文字。”什麼意思?這就是一筆兩意的意思,由通靈玉的特殊性、重要性,上面镌刻的文字“莫失莫忘,仙壽恒昌”,以及嘲諷詩中的詩句“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讓讀者聯想到國之重器,皇權的象征“傳國玉玺”。批書人也在此處提醒道:“餘亦想見其物矣。前回中總用草蛇灰線寫法,至此方細細寫出,正是大關節處。”傳國玉玺正面李斯篆書:“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這通靈玉豈不是在影射傳國玉玺和皇權嗎!古往今來為了争奪江山統治權,正是“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這是作者特殊的寫作手法,書中大量采用特定指向的影射、象征的手法,賦予人物、事物以特殊的含義。此時,青埂峰下那塊被女娲遺棄的補天石,經過茫茫大士幻化後華麗轉身,擁有了玉玺和皇權的象征。賈寶玉口銜這塊玉而生,那麼他的身份就是皇權繼承人的角色,而且是與生俱來的。“山中高士”寶姐姐竭力追求寶玉是大有原因的。
寶钗把“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念了兩遍,乃回頭向莺兒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這裡發呆作什麼?”在這裡甲戌本有批語:“閱者試思此一句話是何意思?”補拙齋先生一語道破玄機:“不作什麼,等着說你心上的話。”通靈玉讓沒見過世面的金莺看呆了,一時忘了台詞,經過主子寶钗一提醒,她立馬回過神兒來,心領神會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看到金莺這段話,至真齋主也模仿她的話說:“我看了通靈玉上的兩句話倒像和玉玺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現在看了寶姐姐項圈上的兩句話也像和通靈玉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這時批書人說道:“又引出一個金項圈來,莺兒口中說出方妙。”是啊,如果從寶钗口中說出來就顯得直白和急不可耐了。金莺的話吸引了寶玉,寶玉聽了,忙笑道:“原來姐姐那項圈上也有八個字,我也鑒賞鑒賞!”寶钗道:“你别聽他的話,沒有什麼字。”寶玉笑央:“好姐姐,你怎麼瞧我的了呢。”寶钗被纏不過,因說道:“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帶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麼趣兒。”寶姐姐采取了欲擒故縱之法,故意假裝扭捏再三推辭,實際上巴不得立馬掏出金鎖來讓寶玉看。在情急之中,一貫沉穩含蓄的寶姐姐也說了實話,如果金鎖上沒錾着跟寶玉的通靈玉上正好配對的八個字,不喜歡塗脂抹粉披金戴銀的寶姐姐戴着這個沉甸甸的勞什子有啥意思?黛玉曾無情地譏諷過寶钗:“她在别的上頭心還有限,惟有這些人帶的東西上,他才是留心呢!”黛玉還當面對寶玉說:“蠢才!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來配你!”
這時候一向矜持的寶姐姐也顧不得許多了,當着寶玉的面,一面說,一面解了排扣,從裡面大紅襖上将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璎珞掏将出來。讀到這裡,至今很多紅迷疑惑寶钗戴的金鎖是挂在項圈上還是璎珞上?後來的情節稱呼寶钗的項圈是否指金鎖?在這裡,甲戌本抄手解釋了這個問題:“璎珞者頸飾也,想近俗即呼為項圈者是矣。”寶玉忙托了鎖看時,果然一面有四個篆字,兩面八字,共成兩句吉谶:“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寶玉看了,也念了兩遍,又念自己的兩遍,因笑問:“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這時候批書人也調侃道:“明明是一對兒”,“餘亦謂是一對,不知幹支中四柱八字可與卿亦對否?”這等于是提醒讀者,寶钗有主動求婚、私定終身的意思。作者這段文字真是“花看平開,酒飲微醉。”金莺還在興緻盎然地表演,笑道:“是個癞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錾在金器上……”寶钗不待她說完,便嗔她不去倒茶。這回寶姐姐是真的讓金莺去倒茶,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恐言多語失。這段情節完全是寶钗金莺主仆二人早就演練好的一場戲,目的很明确就是勾引寶玉。
寶钗明明知道寶玉跟黛玉青梅竹馬,還有“木石前盟”,賈府阖家上下也都認可寶黛的婚姻,可是寶钗全然不顧這些,依然追求寶玉。薛姨媽也四處散布“金玉緣”說辭。在第28回作者寫道:“薛寶钗因往日母親對王夫人等曾提過‘金鎖是個和尚送的,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等語。”這娘倆配合的相當默契,隻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在金鎖的來曆上娘倆說法不一,漏了破綻。薛姨媽說金鎖是和尚給的,而寶钗和金莺卻說和尚隻送了八個字讓錾在金器上。總之,薛家娘倆說話相互矛盾,這件金鎖的來曆就難免讓人生疑。到底寶钗的金鎖是不是和尚送的?我看也不必探究了,癞頭和尚隻管度脫人離開紅塵的煩惱,是不會幹說媒拉纖這種事的,那都是薛家人編造的謊話而已。薛家隻有薛大傻子說實話,在第34回,薛蟠說:“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心了。從先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着他。”搞得寶钗很尴尬狼狽,大哭一場。
寶钗有事沒事的就往寶玉的房間轉悠。黛玉之副晴雯就曾沒好氣地抱怨:“有事沒事跑了來坐着,叫我們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覺!”而寶钗之副襲人不但張開雙臂熱烈歡迎寶钗,還給寶钗提供跟寶玉獨處的機會。第36回,寶玉正睡午覺,襲人在旁邊給寶玉繡鴛鴦兜肚,寶钗颠颠地來了。襲人假裝脖子疼出去走走,給寶钗騰地方。寶钗就順勢坐在了呼呼酣睡的寶玉身邊,幫着襲人繡鴛鴦兜肚。這時候,寶玉在夢中大叫:“什麼金玉良緣,我偏說木石前盟。”寶钗聽了就一怔。這時候寶钗應該知道寶玉心裡是咋想的了,可是寶钗就是對寶玉“不離不棄”。寶钗的行為就是典型的第三者插足,目的就是要嫁給寶玉,成就“金玉緣”,最終達到霸占賈家财産的目的。這也是薛家在賈家賴着不走的真正原因。
薛家想成就“金玉緣”,就打造個金鎖謊稱是和尚給的,可以說“金玉緣”就是薛家一手制造的謊言。不僅如此,金鎖也不是純金的,而是鎏金的。列位看官一定以為我在故意黑薛家,不是的,我有文本為證。在第35回,薛大傻子前回氣哭了寶钗,這回要讨好她,不經意間又說了大實話:“妹妹的項圈我瞧瞧,隻怕該炸一炸去了。”這個“炸一炸”就讓寶钗的金鎖露餡了,原來不是純金的,而是鎏金。關于這個問題我特意讓朋友“老刀”請教了專業人士,專家說,純金的成色是很穩定的,不會變色,隻有鎏金和75%以下含金量的飾品才會褪色。而“炸”是針對鎏金飾品說的,鎏金飾品時間長了表面的鍍金會脫落,就要重新“炸一炸”。有的研究者認為寶钗的金鎖是純金的,時間長了顔色變淡,要做出新處理,并且引用明代科學家宋應星的著作《天工開物》來論證:“其金成器物,呈分淺淡者,以黃礬塗染,炭木炸炙,即成赤寶色,然風塵逐漸淡去,見火即還原。”其實,《天工開物》說的是75%以下含金量的飾品出新方法,而且這種方法也不叫“炸”,而是用火焰焙烤。
那麼寶钗的金鎖是什麼材質鎏金?是銀的?銅的?都不是,而是鐵的。有第四回護官符薛家詩句為證:“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薛家是皇商那麼富有,怎麼會用鐵來打造金鎖呢?這就涉及到作者設計薛家、寶钗和金鎖的特别用意了。關于這個問題的更深層解讀,我以後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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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王華東 編輯:潇湘夜雨
深度解讀,高屋建瓴。吳氏紅學,高端學術。 知識的盛宴,智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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