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遇見李大山，他正在挖排水溝，火辣辣的陽光打在他黝黑的皮膚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不斷滑落到地上又馬上蒸發。

“嗨，有沒有給我拍張帥照呀！”他停下鐵鎬，沖我露出一口大白牙，用滿是泥土的雙手撩了撩頭發，“你看我這造型怎麼樣？”

我對他豎起大拇指，聽班長們說，李大山是一個很優秀的戰士，入伍三年就已立功入黨。

“那必須的。”說完，他又繼續着手裡的工作。

當時我們正在某合成訓練場駐訓，雨季做好宿營地的排水是一項重要的任務，然而連綿的大雨澆滅了我們很多人身上的激情，有些人開始抱怨起渾身的泥巴。

往後一連幾天，我看着李大山從一個溝跳到另一個溝裡，終于挖完溝以後，他又跟我們一起搬上了水泥。

再次遇到李大山，他扛着水泥走到了我們的隊伍之中。這次我終于忍不住問：“大山哥，你是營部的通信員，為什麼每天還要跟我們一起幹力氣活？”

李大山望着遠處的山峰重巒疊嶂，在雲霧缭繞間依稀可見白雪皚皚的山巅，峭壁上古老的蒼松無言挺立，山背上隐約可見溪流沖刷而成的深溝淺壑。

“你知道嗎？小許。也許你感覺我們現在很苦很累，我們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們都是祖國的守望者。”

我沒弄懂他口中“守望”的含義。三個月後，我們進行了部署轉換，踏上了前往戈壁的軍列。

到達戈壁灘的頭一個星期，不說風沙漫天，水又苦又澀、吃不上新鮮蔬菜，還有爐子生起時空氣裡充滿柴油味，也讓人喘不過氣來。手機信号時有時無，打籃球要到8公裡外的鄉鎮籃球場。幾間廢棄倉庫中的彈珠靶加上幾隻阿貓阿狗，構成了我們平時全部的娛樂活動。

10月的戈壁也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惡劣景象。我們在風沙中訓練，與霜凍為伍，陽光明媚卻又異常寒冷，而日複一日的重複訓練磨滅了我的激情。我感到困苦和疲憊，有一天我想要退縮時，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李大山告訴我的“守望”。

找到李大山時，他正在打掃衛生、維護兵器、練習測報，忙得不亦樂乎。忙活中，他看見了愁眉苦臉的我。

“咋啦？小許，不開心嗎？”他放下手中的活計，招呼我在一處台階上坐下。

“沒什麼，有點疲憊。”我沖他笑了笑。

他似乎立即明白了我心中的想法，就像我剛遇到他時的那樣，他又露出了那口大白牙，撩撩頭發，然後拉着我向遠處的戈壁走去。不知不覺間，随着一道道沙丘延綿起伏，突然一片綠色映入我的眼簾。

“這是白楊，它們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在戈壁大漠忍受着肆虐狂風、烈日灼燒。它們是戈壁灘上的守望者，捍衛着黃沙中最後一抹綠色。環境越是惡劣，它們的根就紮得越深，所以長得如此茂密旺盛。”

走進這片白楊林，李大山還專門撿起一根折斷的樹枝給我看。“你知道白楊一生中折斷多少枝條嗎？生長在戈壁荒漠中，它不僅要忍受酷夏的烈日和寒冬的風雪，還要抵禦沙塵暴與冰雹，縱使遍體鱗傷也在大漠中默默守望。實際上……”他給我講述了幾年前，連隊在林海雪原中執行保障任務的故事。一代代官兵就像白楊一樣，紮根邊關，守望祖國大好河山。

一個個感人的故事，如同這片白楊林，綿延在無邊無際的戈壁深處，同時，它蘊含的精神血液也悄然流進我的心底。在後來的日子裡，我少了些煩悶，每天全身心跟着戰友們投入緊張的備戰打仗訓練中。

轉眼間又一個月過去，我們勝利歸來，踏上了返程的火車。在車上，偶然間聽說李大山要考學的消息，我明白他會繼續追尋着他的守望之路，因為在那一片白楊林中他已經告訴我，一個人應該有怎樣的青春和怎樣的奮鬥，才會不負這一段軍旅人生路。

作者：許欽辰

來源：火箭兵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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