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語】:天涯海角【拼音】:tiān yá hǎi jiǎo【解釋】:形容極遠的地方,或相隔極遠。【成語故事】:
韓愈,字退之,是唐代中葉時的偉大文學家。他二歲時就死了父親,不久他的母親又死去。幼時依靠他哥哥韓會和嫂嫂鄭夫人過活。韓會有一個嗣子(愈次兄介之子,出繼與長兄會為嗣)叫老成,排行十二,所以小名叫十二郎,年紀比韓愈小一點。後來韓會四十二歲的時候,因宰相元載的事,貶為韶州刺史,不到幾個月就病死在韶州,這時韓愈隻有十一歲,十二郎也很小。韓愈雖然有三個哥哥(會、弁、介),都很早離開了人世。這時,繼承祖先後代的,隻有韓愈和他的侄子十二郎兩個人,零丁孤苦,沒有一天離開過。
韓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
韓愈十九歲時自宜城前往京城,以後十年的時間中,隻和十二郎見過三次面。當他正打算西歸和十二郎永遠生活在一起的時候,不幸十二郎就在這時死去了。韓愈知道了這消息,悲痛欲絕,寫了一篇“祭十二郎文”,叫建中備了一些時下的物品從老遠的地方去緻祭他。這篇祭文,一字一淚,令人讀來心酸。 祭文中有“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的句子,後人便把它引伸成“天涯海角”。
祭十二郎文作者:韓愈
原文 年、月、日,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乃能銜哀緻誠,使建中遠具時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靈:
嗚呼!吾少孤,及長,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既又與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後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兩世一身,形單影隻。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惟此而已!”汝時尤小,當不複記憶。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來京城。其後四年,而歸視汝。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墓,遇汝從嫂喪來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來省吾。止一歲,請歸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來。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吾念汝從于東,東亦客也,不可以久。圖久遠者,莫如西歸,将成家而緻汝。嗚呼!孰謂汝遽去吾而殁乎!吾與汝俱少年,以為雖暫相别,終當久相與處,故舍汝而旅食京師,以求鬥斛之祿。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而早逝。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孰謂少者殁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
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少者、強者而夭殁,長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為信也。夢也,傳之非其真也,東野之書,耿蘭之報,何為而在吾側也?嗚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其家者,不克蒙其澤矣!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
雖然,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
汝之子始十歲,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汝去年書雲:“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為憂也。嗚呼!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乎?汝之書,六月十七日也。東野雲,汝殁以六月二日;耿蘭之報無月日。蓋東野之使者,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不知當言月日。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使者妄稱以應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與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終喪,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則遂取以來。其餘奴婢,并令守汝喪。吾力能改葬,終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後惟其所願。
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于共居,殁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于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馀年,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飨!
譯文某年、某月、某日,叔父韓愈在聽說你去世後的第七天,才得以含着哀痛向你表達誠意,并派建中在遠方備辦了應時的鮮美食品作為祭品,告慰你十二郎的魂靈:
唉,我自幼喪父,等到大了,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模樣,隻好靠哥嫂撫養。哥哥在中年時死在南方,我和你都還小,跟随嫂嫂把靈柩送回河陽安葬。随後又和你到江南謀生,孤苦零丁,一天也沒有分開過。我上面本來有三個哥哥,都不幸早死。繼承先父的後代,在孫子輩裡隻有你,在兒子輩裡隻有我。子孫兩代各剩一人,孤孤單單。嫂子曾經撫摸着你指着我說:“韓氏兩代,就隻有你們兩個了!”那時你比我更小,當然記不得了;我當時雖然能夠記事,但也還不能體會她話中的悲涼啊!
我十九歲時,初次來到京城參加考試。四年以後,才回去看你。又過了四年,我去河陽憑吊祖先的墳墓,碰上你護送嫂嫂的靈柩來安葬。又過了兩年,我在汴州輔佐董丞相,你來看望我,留下住了一年,你請求回去接妻子兒女。第二年,董丞相去世,我離開汴州,你沒能來成。這一年,我在徐州任職,派去接你的人剛動身,我就被免職,你又沒來成。我想,你跟我在東邊的汴州、徐州,也是客居,不可能久住;從長遠考慮,還不如我回到西邊去,等在那裡安下家再接你來。唉!誰能料到你竟突然離我而死呢?當初,我和你都年輕,總以為雖然暫時分别,終究會長久在一起的。因此我離開你而旅居長安,以尋求微薄的俸祿。假如真的知道會這樣,即使讓我做高官厚祿的公卿宰相,我也不願因此離開你一天而去赴任啊!
去年,孟東野到你那裡去時,我寫給你的信中說:“我年紀還不到四十歲,但視力模糊,頭發花白,牙齒松動。想起各位父兄,都在健康強壯的盛年早早去世,像我這樣衰弱的人,難道還能長活在世上嗎?我不能離開(職守),你又不肯來,恐怕我早晚一死,你就會有無窮無盡的憂傷。”誰能料到年輕的卻先死了,而年老的反而還活着,強壯的早早死去,而衰弱的反而還活在人間呢?
唉!是真的這樣呢?還是在做夢呢?還是這傳來的消息不可靠呢?如果是真的,那麼我哥哥有(那麼)美好的品德反而早早地絕後了呢?你(那麼)純正聰明反而不能承受他的恩澤呢?難道年輕強壯的反而要早早死去,年老衰弱的卻應活在世上嗎?實在不敢把它當作真的啊!如果是夢,傳來的噩耗不是真的,可是東野的來信,耿蘭的報喪,卻又為什麼在我身邊呢?啊!大概是真的了!我哥哥有美好的品德竟然早早地失去後代,你純正聰明,本來是應該繼承家業的,現在卻不能承受你父親的恩澤了。這正是所謂蒼天确實難以揣測,而神意實在難以知道了!也就是所謂天理不可推求,而壽命的長短無法預知啊!
即使這樣,我從今年以來,花白的頭發,全要變白了,松動的牙齒,也像要脫落了,身體越來越衰弱,精神也越來越差了,過不了多久就要随你死去了。如果死後有知,那麼我們又能分離多久呢?如果我死後無知,那麼我也不能悲痛多少時間了,而(死後)不悲痛的時間卻是無窮無盡的。
你的兒子才十歲,我的兒子才五歲,年輕強壯的尚不能保全,像這麼大的孩子,又怎麼能希望他們成人立業呢?啊,悲痛啊,真是悲痛!
你去年來信說:“近來得了軟腳病,時常(發作)疼得厲害。”我說:“這種病,江南人常常得。”沒有當作值得憂慮的事。唉,(誰知道)竟然會因此而喪了命呢?還是由于别的病而導緻這樣的不幸呢?
你的信是六月十七日寫的。東野說你是六月二日死的,耿蘭報喪時沒有說日期。大概是東野的使者不知道向你的家人問明日期,而耿蘭報喪竟不知道應該告訴日期?還是東野給我寫信時,才去問使者,使者胡亂說個日期應付呢?是這樣呢?還是不是這樣呢?
現在我派建中來祭奠你,安慰你的孩子和你的乳母。他們有糧食能夠守喪到喪期終了,就等到喪期結束後再把他們接來;如果不能守到喪期終了,我就馬上接來。剩下的奴婢,叫他們一起守喪。如果我有能力遷葬,最後一定把你安葬在祖墳旁,這樣以後,才算了卻我的心願。
唉,你患病我不知道時間,你去世我不知道日子,活着的時候不能住在一起互相照顧,死的時候沒有撫屍痛哭,入殓時沒在棺前守靈,下棺入葬時又沒有親臨你的墓穴。我的行為辜負了神明,才使你這麼早死去,我對上不孝,對下不慈,既不能與你相互照顧着生活,又不能和你一塊死去。一個在天涯,一個在地角。你活着的時候不能和我形影相依,死後魂靈也不在我的夢中顯現,這都是我造成的災難,又能抱怨誰呢?天哪,(我的悲痛)哪裡有盡頭呢?
從今以後,我已經沒有心思奔忙在世上了!還是回到老家去置辦幾頃地,度過我的餘年。教養我的兒子和你的兒子,希望他們成才;撫養我的女兒和你的女兒,等到她們出嫁,(我的心願)如此而已。
唉!話有說完的時候,而哀痛之情卻不能終止,你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悲哀啊!希望享用祭品吧!
(譯文轉自人民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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