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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空軍中校何朋舉跳下車,取下蒙上水霧的眼鏡,在衣服上快速蹭了一下,開始檢查飛機。運-20運輸機要在淩晨4:30準時起飛,準備工作必須盡早完成,何朋舉不敢有絲毫耽擱。
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後,空軍航空兵某師出動運-20等多型運輸機,運送軍隊支援湖北醫療隊和物資馳援武漢。
這是有着“鲲鵬”美譽的運-20首次執行非戰争軍事行動,也是系統工程師何朋舉第一次出現在新聞鏡頭中。
從運輸機部隊修理廠一名航空特種設備工程師,成長為運-20系統工程師,何朋舉完成了軍旅生涯的“進階”,托舉羽翼日益豐滿的“鲲鵬”高飛遠航。
“你必須很努力,才能看上去毫不費力”
一米七六的何朋舉站在“鲲鵬”龐大的機翼下,顯得特别渺小。他的國字臉被醫療口罩包圍着,隻露出渾圓有神的雙眼。
透過近視眼鏡,何朋舉細緻地查看飛機每個部件。根據這次空運任務的特殊需求,運-20進行了構型轉換。現在他要對飛控、起落裝置、照明系統等進行重點檢查,還要和機務人員共同完成其他各項檢查工作。
核對航材、工具設備,檢查機組工程指令卡是否帶齊……運-20即将起飛,何朋舉進行最後一次檢查。他拿出随身攜帶的筆記本,将工作内容和本上的要點一一對照。“每個過程都必須把細,疏忽不得!”何朋舉扶了扶眼鏡,吐出一句“川味”普通話。
完成空運任務剛一落地,何朋舉便拿出随身帶的便攜式綜合檢查設備,對任務告警信息、數值變化趨勢進行綜合性分析。
按照規定,這類數據隻需每周定期分析一次,可何朋舉堅持每次任務完畢都要綜合分析。“這樣才能實時跟進,保證不出問題!”他說。
踏實、細緻、專業、全面,這是戰友們對何朋舉的一緻評價。很多戰友會把何朋舉名字中的“朋”字錯寫為“鵬”,他也欣然一笑:“我确實是托舉‘鲲鵬’的人啊。”
何朋舉的軍旅人生注定與運-20結緣——他親眼見證了“胖妞”換羽高飛變為“鲲鵬”的每個環節,而他也和運-20一樣,一步一個腳印,穩紮穩打,從一名修理廠的工程師成長為首批運-20系統工程師之一。
在四川農村長大的何朋舉,從小就比哥哥要調皮一些,幹啥都有拼勁,對人也是一副熱心腸。街坊鄰裡們說:“這孩子以後一定有出息!”
何朋舉的父親是一名老兵,曾在西藏服役7年,對部隊有很深的感情。大兒子考上蘭州大學後,父親盼着小兒子能報考軍校。2003年,19歲的何朋舉考上空軍航空大學,學習火力指揮與控制工程專業。父親逢人就講:“我兒子要當軍官啦!”
軍校生活緊張而豐富。除了學習專業課外,學員們還要進行高強度的體能訓練。這個國字臉、戴眼鏡、性格憨厚直爽的四川娃,剛入學不久就脫穎而出——體能成績出類拔萃,專業課成績也名列前茅。
“也沒見這小子比别人刻苦啊……”同學們心裡犯了嘀咕,幾乎沒人知道何朋舉暗地裡下的苦功有多大。
熄燈了,何朋舉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掏出手電蜷縮在被窩裡看專業書;起床哨還沒吹響,他已經提前半個小時起床,把所有“知識點”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一次,教員說有個課題可以吸納學員一起參加,前提是要擅長圖像處理。為了加入課題組,“零基礎”的何朋舉開始學做動畫,先是花了半個月學理論,然後就上機練操作,對着電腦軟件一研究就是三四個小時。随着近視眼鏡片越來越厚,何朋舉的圖像處理技能越來越高,專業涉及領域也越來越廣……
理論加實踐,何朋舉學到了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專業成績更加靠前。“你必須很努力,才能看上去毫不費力。”每一步,何朋舉都走得踏踏實實。
2007年,何朋舉軍校畢業。陰差陽錯,學殲擊機火力控制指揮的他被分配到運輸機部隊,成為一名工程師。
當時,中國的大型運輸機項目已經啟動,而這名未來的運-20系統工程師,并沒有找到自己與“大運”的交叉點。他站在了一條新的起跑線上。
“專業不對口,大不了從頭學。”年輕的特設師何朋舉拿出了上學時的鑽研勁頭,天天纏着老機務們給自己講知識點。時任修理廠指導員陳進現在還記得這樣的場景:身穿機務服的何朋舉一手拿着饅頭,一手夾着資料,在各辦公室之間穿梭往返。到了吃飯時間他也不走,一邊啃饅頭一邊學。
“專業上不能有半點馬虎,每個環節、每項操作都要精益求精。”談到飛機,何朋舉表情瞬間變得嚴肅。按照操作規程依次完成特設裝備的檢查後,他還會反複排查線路,确保萬無一失。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皺紋爬上這個年輕小夥的眼角。在一線,何朋舉成長為一名機務骨幹,見證着運輸機一代代更新,也見證着部隊戰略投送能力一步步增強。
“不到極緻,永遠不曉得自己的潛力有多大”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2014年,何朋舉接到命令——和幾名戰友一起到外地跟班學習某新機型的相關知識。此前,他隻是聽說這款新機正在研發,卻沒有想到自己能有幸參與其中。
和輕裝簡行的其他戰友相比,何朋舉顯得笨重了很多——他在行李箱裡塞了十幾本專業書籍和平時整理的數據資料。
新機采用的多種高精尖技術,屬于國内首次應用。如何成體系培養新機的系統工程師,并無經驗可循。
如何改裝跨代新機型,需要何朋舉和戰友們自行摸索。萬丈高樓平地起。從飛機設計原理、電子技術運用,再到系統工程原理和邏輯控制,理論學習中的每個細節,何朋舉都細緻地記錄下來,夯實基礎知識。
系統工程專業還需要多種軟件輔助。從程序歸納到綜合分析評估,何朋舉恨不得鑽進電腦裡和程序“死磕”。
“幹就是了!不到極緻,永遠不曉得自己的潛力有多大。”此後,何朋舉先後幾次到科研院所進行理論改裝和跟飛保障。他和戰友們還為新機設計定型提出了一些針對性改進意見。
“技術需要創新,思維更要發散。思想有碰撞,能力才有提升。”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何朋舉就打電話咨詢新機試飛員;為了獲取更多數據資料,他還常常抱着電腦找專家請教。
何朋舉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為了探索某系統邏輯控制方面的問題,何朋舉曾4次登門拜訪一位專家。有一次,他把專家堵在了門口,問題一個接一個,一個比一個深入。
“你就是個偏執狂!”那名專家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心裡很欣賞何朋舉,“研究新機,就需要有他這股子精神。”
“不懂的一定要問,臉皮一定要夠厚!”改裝期間,他整理出兩大本專業知識,還提出多套新機使用維護方案。
後來,新機即将列裝部隊的消息傳來。多次參與改裝任務的何朋舉成為新機系統工程師的第一人選。此時,何朋舉的妻子剛剛懷孕,也正需要關心照顧。妻子打來電話:“你不要把軍嫂看扁了!”
何朋舉安下心來全力以赴,研究系統、制訂方案、排除故障……忙的時候,他經常連回妻子短信的時間也沒有。
憑着這股勁,何朋舉和戰友們攻克了一個個技術難題,為新機列裝部隊進一步夯實了基礎。“地基打牢了,就不擔心房子搭不高。”他說。
2016年7月,運-20列裝後的“首秀”在一場薄霧細雨中開始。伴随着連續低沉的轟鳴,深灰色的“鲲鵬”騰空而起。在場的官兵們歡呼雀躍着,何朋舉一隻手瘋狂地揮舞着,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摸了摸不知何時濕潤的眼角。
“這一刻,我們等了太久!參與完成運-20的改裝,靠的是一種信念、一種情懷、一種忠誠!”和所有戰友們一樣,何朋舉激動的心情難以抑制。
“排除故障,是最好的學習方式”
何朋舉的辦公室門口經常擠滿了人。“忙!”這是何朋舉擔任運-20系統工程師以來最直觀的感受。
為前來咨詢的機務人員提出故障解決辦法,給制訂飛行計劃的空勤人員提供數據參考,和工業部門進行技術對接提出改進建議……大家笑稱,系統工程師們的辦公室就像個菜市場,你來我往,人聲鼎沸,讨論的都是和“胖妞”有關的問題。
“現在比剛開始的時候輕松多了!”運-20剛列裝時,何朋舉在辦公室待的時間并不長,許多時候,他在全國各地飛來飛去,學習、開會、搜集資料。
“上午在部隊,下午奔外地,晚上又飛到另一個地方!”因為系統工程師人數有限,一名系統工程師分管多個系統,需要經常到有關單位出差。一個星期往返外地多次,這是何朋舉等幾名系統工程師的常态。
機務大隊的戰友們給系統工程師取了個外号——“移動的數據庫”,意思是他們“内存”很大,當保障一線需要配合解決故障問題時,能及時給出科學合理的評估。
“移動的數據庫”可不是好當的。這需要系統工程師全面涉獵新機各方面知識,想方設法獲取更多數據資料,盡全力擴大知識範圍,才能在飛機出現問題時有針對性地提出建議。
不久前的一次排除故障經曆,讓何朋舉記憶猶新。那次,運-20某系統出現問題,工廠、專家、部隊三方合力,找了幾天都沒探究到根源。最終,幾經波折,他們才鎖定問題出現在液壓泵上。
其實,剛開始排查時,何朋舉就懷疑是液壓泵出了問題。可是,當時他沒有第一時間進行細緻排查,理論數據不充分,導緻團隊白白浪費了幾天時間。
“排除故障,是最好學習方式。”挑戰越難,研究得越深入,就越能提升能力。随後,何朋舉找出了數據庫中所有和液壓系統相關的資料,花了7天時間整合理解歸納,同時摸排探查了全部運-20的液壓系統。
現在,每排除一個故障、研究一個項目,何朋舉都會用詳實的理論和數據作為支撐,再結合實際分析制訂排除故障方案,保障效率有了明顯提升。
學習、研究、總結,再學習、再研究、再總結。系統工程師專業知識不斷升級叠代的背後,是運-20的平均無故障間隔時間大大延長。
“新的故障模式會不斷地出現,我們也要不斷地總結提煉!”盡管工作煩瑣複雜,巨大的壓力令他說夢話時都在排除故障;盡管經常出差,時不時有這樣那樣的抱怨,但何朋舉那顆倔強的探索之心從未停下。他喜歡運-20系統工程師這個富有挑戰性的工作。
圖①:空軍航空兵某師運-20運輸機高飛遠航。徐小丹攝
圖②:運-20系統工程師何朋舉對飛機進行細緻檢查。
圖③:運-20系統工程師何朋舉(右)與飛行員交流。
葉貴童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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