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光谷九頭鳥雕塑。

小時候在湖北老家農村，偶有素不相識的江西人來到，家鄉人以“江西老表”相稱，聽過之後大以為奇，奈何？

這“老表”是僅次于兄弟姐妹的血親，有姑老表,舅老表,姨老表,彼此血脈相連，身上流淌着一樣的血。家鄉人以“老表”稱呼一省之人，透着信任和親昵，令江西人形象瞬間溫暖起來。

刨根問底，家鄉不少人從江西遷徙而來，那裡是他們生命的原鄉，烙上了精神的印記。

據家鄉村莊黃姓族譜記載，明朝洪武2年（1369年），黃姓從江西遷來，與程姓遷居應城同時期發生，這是明朝建立之初那場大遷徙的一個縮影。

湖北人認江西人作老表的更深背景是，元末明初、明末清初因戰亂發生的“湖廣填四川、江西填湖廣”，将江西與湖北的命運緊緊聯系到一起。

湖北與江西不同的山水人情，塑造了兩地迥異的人文鏡像，個中差異濃縮在那句“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九個湖北佬，不如一個江西老表”。

個中含義不言而喻，就是湖北人頭腦靈活、聰明能幹，敢于開拓進取，但湖北人團結協作精神不如江西人。湖北人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一個湖北人是一條龍,一群湖北人是一堆蟲；九個聰明能幹的湖北人，也比不上一個江西老表。

這樣的地域差異，有着深刻的地緣因素。湖北九省通衢之地，曆史上群雄逐鹿，古來為兵家必争之地，一部三國史，湖北成為主戰場，隐居襄陽隆中的諸葛孔明成為智慧的化身。特殊的生存境況，造就了湖北人張揚外向、敢為人先的性格，與江西人的溫和敦厚、沉穩内斂形成強烈反差。

改革開放後，尤其在孔雀東南飛的大潮中，更多湖北人選擇了猛龍過江，許多江西人則乘虛而入，鸠占鵲巢，重演了江西填湖北的現實劇。

跟在家鄉省城武漢打拼的鄉親交流，他們發現，當地服務業江西人紮堆，一些行業成為江西人的天下，筆者曾依據鄉親觀察，寫下《武漢屠戶9成是江西南昌麻丘一帶農民？》，披露的信息令湖北人五味雜陳，有家園淪陷的失意。

在鄉親的反思中，江西人老鄉觀念強，深耕一個個行業，抱團發展，迅速成行成市，與溫州人有幾分神似。相比之下，有湖北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往往你追我趕，互不相讓，甚至割袍斷義、反目成仇，上演窩裡鬥的故事。

印象很深的是，湖北農民走南闖北，在全國各地送煤氣，開氣站，做成了一條産業鍊，卻相互傾軋。如脫胎于送氣工的氣站老闆，進入行業前端後，與後端送氣工産生利益博弈，難以形成合理分利機制；送氣工之間瓜分地盤，明争暗鬥，甚至互挖牆腳，傷了不少人的心。

跟商界鄉親交流，偶見昔日共同創業者分庭抗禮，形同陌路，起因卻是互不服氣，暗暗較勁，一定要争個高低輸赢，坐上頭把交椅，令人不勝唏噓。

看多了湖北人鹬蚌相争，忽然對“江西老表”有了新的認知，他們也許算得上得利漁翁。

2022-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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