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創作挑戰賽#
最近,兩大喜劇類綜藝輪番翻車。
先是《脫口秀大會5》。
從第一期開始就風波不斷。
目前豆瓣評分已經降到5.0。
再是《一年一度喜劇大賽2》。
最新的一期中,兩部作品引起不小争議。
一個是《男友來了》。
拿女性向戀愛遊戲裡的「紙片人男友」為笑點,結果遭到了許多玩家的吐槽。
被認為既含有刻闆印象,又有侵權嫌疑。
最終,節目組緻歉,并下架該作品。
另一個是《媽媽的味道》。
本想用媽媽對子女的過度關愛為梗,結果不僅不好笑,還讓許多人感到不适。
兩個作品的争議,招來了不少差評。
不到一天時間,節目的豆瓣評分就從最初的8.8,下降到8.1。
好在,整體口碑算是保住了。
但輪番翻車,也折射出來一個顯著的問題——
好的喜劇,似乎越來越少;
喜劇創作,似乎變得越來越難。
借這個機會,魚叔想用一部豆瓣8.5的老片來跟大家聊聊這個話題。
因為它所講的,正是喜劇創作中的真實困境。
《笑之大學》
笑の大學
1940年,戰時的日本加強了文化監管。
在警察局設立了戲劇檢查科。
負責喜劇檢查的官員,是向坂(役所廣司飾)。
他一生從沒笑過,永遠闆着臉。
但偏偏就是他這樣一個不苟言笑的人,掌握着劇本的生殺大權。
椿一(稻垣吾郎飾)是笑之大學劇團的喜劇編劇。
這天,他帶着他的新劇本來到檢查科。
在這裡,他會直面向坂,等待那個紅色的「許可」印章。
然而,他的劇本在向坂這卻碰了壁。
其他人的劇本都貼了不少紅色紙條,以标注那些要修改的地方。
但在椿一的劇本上,一點紅色也沒有。
非常好?
并不是。
而是太差,差到要全部重寫的地步。
眼看「不許可」的章就要蓋下。
椿一拼命争取到了改劇本的機會。
但,改劇本談何容易。
一方面,時間緊張。
此時距離公演,不到一個月。
而向坂給出的修改期限,隻有一個晚上。
另一面,要求苛刻。
要把故事地點換成日本,角色都改成日本人。
椿一原來的劇本,是把《羅密歐與朱麗葉》改成了《朱麗葉與羅密歐》。
類似于一種對經典的惡搞。
所以說,向坂的要求相當于把整個故事的背景全部改掉。
到了第二天,椿一如願改出了「日本本土版」。
沒想到,笑果更好。
但,向坂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為什麼昨天沒一起說?
傻孩子,昨天沒說是體諒你怕你太辛苦。
這一次,要求在劇本裡加上「為國」的台詞。
借此,來燃起觀衆心中的愛國熱情。
而且不止一句,還要三句。
第三天,椿一在新劇本裡确實加上了三句「為國」。
但,卻是把一位藝伎的名字叫作「阿國」。
不僅「為國」要繼續改,這回還要删去所有有傷風化的劇情。
具體來說,所有的親吻都要去掉。
親額頭也不行。
而這個劇本,恰恰是一個愛情故事。
第四天,椿一終于改到向坂滿意。
但沒想到,過了他這關,還有個主管上司。
上司即署長,要求加上一個警察角色,還得是能影響劇情的正面角色。
名字都準備好了,就叫署長自己的名字。
又過了一晚,新角色得到了署長的認可。
但,又輪到向坂不滿意。
他認為這就是個跑龍套的角色,沒有任何必然性。
等到了第六天,整個劇本終于變得完善。
向坂也終于點了頭,說出那句「沒問題了」。
趁着興緻高,椿一由着性子向向坂大吐苦水。
不料,釀了大禍。
椿一忘了向坂的身份,而向坂聽了也大為惱火。
于是,他又多給了一條,也是最無理的修改要求——
搞笑的詞句全部删掉,這部劇還必須是喜劇,連讓人在心裡笑也不行。
說白了,他要求椿一寫出「不能笑的喜劇」。
這明擺着是刁難。
但椿一沒有一句怨言。
他沒有像之前那樣求情,而是坦然接受。
因為他相信自己能夠改出來。
整個故事前後曆時7天,也對應着上帝創造世界的時間。
7天裡,向坂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要求,給椿一的喜劇創作制造了無數阻礙。
但在無形之間,向坂的要求也将椿一的創作力推向極限,不斷提升了劇本水準。
間接促成了一部頂級喜劇的誕生。
同時,二人的心态和彼此間的關系,也都逐漸産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這部電影裡,我們不僅見識到審查者的刁鑽,也領會到編劇的心酸。
從編劇椿一之口,也得以看到那些創造好喜劇的技巧和手段。
這之中,有許多常見的喜劇創作理念。
比如戲仿。
就是借别人的作品,進行調侃、諷刺。
借的作品,必須是人人熟知的名家經典。
我們熟悉的《大話西遊》《國産淩淩漆》就類似于這種。
而片中,椿一最初借用的正是莎士比亞名作。
然後再從裡到外,将這個經典打亂、惡搞、颠覆。
喜劇效果自然就出來了。
比如抖包袱。
這是喜劇中最常見的手段,即把設置好的懸念揭開。
椿一寫了這樣一幕:
本該在下一幕登場的神父,竟然提前登場。
這樣一來,也就人為打亂了叙事邏輯。
不合時宜的神父,得看着活着的羅密歐說他死了。
包袱一抖,笑點即出。
比如諧音梗。
為了将三句「為國」放進劇本,椿一加入了主角母親煮回鍋肉的橋段。
「鍋」即「國」。
前面對國的熱愛,後面變對鍋的喜愛。
除了這些常見的,電影還展現了不少高級手段。
尤其是對于那些刁鑽的修改要求,椿一妙筆生花,柳暗花明。
比如,被要求把整個西洋故事改成日本背景。
椿一先是覺得這不可能。
後來想想,這原先的劇本就是「戲中戲」。
如果将西方故事強行移植到日本,則讓日本民俗故事多出了不存在、甚至離譜的情節。
這個改動直接讓戲中戲的味道更濃,笑點更足。
再比如,被要求删掉所有親吻情節。
讓一個愛情故事完全沒有親密戲份,不管怎麼看都會覺得這是個難解之題。
但,椿一反其道而行之。
放棄利用親密戲份來表現愛意,而是用他們不能親吻來凸顯笑點。
在新的劇本中,每當兩位戀人要親吻,總會出現外界幹擾,讓他們親不成。
千奇百怪的原因,成了阻擋在兩張嘴之間的阻礙。
同時,也為劇本增添了許多笑料。
就這樣,不能親吻,從最大難題變成全場最佳。
同時,增添的笑料并不是完全生硬地出現,而是要兼顧邏輯合理性。
就像按照警察署長,要求增加一個警察角色。
起初就是個工具人,突然路過,幹擾男女主,既生硬又尴尬。
在有過警察執勤經驗的向坂看來,完全可以讓這個警察角色的行為更合理可信。
于是,建議椿一改成了一個追小偷的警察角色。
同時,還改掉了警察追小偷時那句簡單的「站住」。
因為在現實中根本不會這麼喊。
如此一來,最終的效果更好。
追小偷的警察不斷來回,無心之間打斷了男女主即将親吻的瞬間。
一邊是抓不到小偷的警察,一邊是親不到嘴的戀人。
兩個笑點就這樣順理成章地碰到一塊,成了劇本中最好笑的橋段之一。
而椿一的真誠與努力,也漸漸得到了向坂的理解和尊重。
無心之間,兩人開始惺惺相惜。
一起出謀劃策,為劇本貢獻合理而又有趣的笑料。
出色的創作智慧,固然是寫出好作品的關鍵。
但更重要的,是對創作好喜劇的熱情與努力。
持續不斷地磨砺劇本,才能打造出一部真正的佳作。
電影中的編劇椿一,足夠敬業。
但更神的,還得數這部電影的編劇,三谷幸喜。
三谷幸喜是日本著名的編劇,橫跨影、視、舞台劇的三栖大咖。
三十年多年來創作了數不清的經典作品,既擅長喜劇,也拿手推理。
著名的推理劇《紳士警探》就是出自于他的筆下。
喜劇代表作就更多了。
而且很多都成為喜劇界的經典,被反複緻敬和改編。
比如2008年的《魔幻時刻》。
就被國内翻拍成《這個殺手不太冷靜》,在今年春節檔上映。
上為《這個殺手不太冷靜》,下為《魔幻時刻》
這部《笑之大學》最早是三谷幸喜在1990年代創作的熱門舞台劇。
直到2004年被拍成電影。
後來又被國内改編為舞台劇《喜劇的憂傷》,由陳道明、何冰主演。
2011年話劇《喜劇的憂傷》
《笑之大學》可以被看做是一部戲中戲。
三谷幸喜寫下了一個修改劇本的劇本,創作了一個正在創作的喜劇。
既讓觀衆得以見識到喜劇的高明巧思,也展示了喜劇創作的艱難過程。
而最重要的是。
他用這個反複打磨喜劇的故事,點出了喜劇最本質的來源,痛苦。
片中,最讓編劇椿一痛苦的,是向坂。
或者說,向坂背後所代表的一系列阻礙。
當然,喜劇不是用來販賣痛苦,也不是為了讓痛苦合理化。
而是将我們的現實困境和負面情緒,進行消解的一種方式。
《笑之大學》裡,椿一所面臨的編劇的痛苦,相信是所有編劇都會遭遇到的。
即便是日本的三谷幸喜,也難逃此難。
但他并沒有因為這種痛苦,放棄編劇這項事業。
而是将其寫成一部喜劇的劇本,來化解這份痛苦。
自古至今,幾乎所有的喜劇都是建立在痛苦之上。
遠一點的,如喜劇大師卓别林的諸多經典。
《城市之光》的背景是經濟大蕭條,《摩登時代》的背景是血汗工廠,《大獨裁者》的背景是納粹崛起。
近一點的,如周星馳的《喜劇之王》。
也拿自己當年跑龍套的痛苦,當做喜劇的素材。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常說的,喜劇的内核是悲劇。
創作好喜劇之難,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
要把生活的苦咽下去,再把笑吐出來。
而另一方面,我們不能隻将向坂的身份,簡單地當做一個提出修改意見的審查員。
他其實也代表了一衆「難讨好」的普通觀衆。
首先,他對喜劇遲鈍,沒感覺。
任何簡單的搞怪、無厘頭的滑稽,都不能逗樂他。
其次,他知識結構古闆,很難get梗。
平時不愛看喜劇,甚至也不怎麼愛看戲。
椿一寫了一版解構版《羅密歐與朱麗葉》。
他卻要專門去查資料,确認一個叫莎士比亞的英國作家,寫過一本《羅密歐與朱麗葉》。
所以,他才讓椿一把故事背景改成日本,人物改成觀衆熟悉的民間角色,并塞進很多日本特色元素。
這種本土化改編,其實就是為了針對像他這樣的普通觀衆。
但内地許多喜劇類節目,卻漸漸走向了一個小圈子。
就像《脫口秀大賽》第五季,被許多人吐槽,内部梗泛濫。
而且,大量融入了炒股、星巴克等城市化元素。
越走越窄的話題,也就逐漸跟普通觀衆漸行漸遠。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過于正經,嚴肅。
容易把笑話當真。
更容易上綱上線。
所以,像向坂這樣的,是最容易被喜劇冒犯的一群人。
但問題來了。
這樣的觀衆,要忽視嗎?
前不久一期《圓桌派》,也邀請了兩位脫口秀演員,讨論了這個話題。
當下的互聯網時代,輿論變得越來越複雜。
所有的線上演出,都會遇到這樣一個難題:
總有一部分人,會被冒犯。
但,我們知道:
絕大部分的喜劇,都是用一種誇張的方式,對一種人物或現象進行調侃、諷刺。
醜化 刻闆印象,是必然。
某種「偏見」,也是必然。
但關鍵在于,要把這種冒犯和醜化,做得可愛,不至于讓人反感。
這是喜劇創作,最具挑戰的一點。
因為其中的邊界很難掌握。
一方面,可能是創作者自己沒把握好尺度。
即使創作的初心再好,最後呈現的效果也有可能讓人感到不适。
就比如這次引發争議的《媽媽的味道》。
從台詞到動作再到神情,都極其誇張地展現母親對孩子的「過度關心」。
本想制造笑料,結果卻制造了焦慮。
讓人笑不出聲,還感到一些膈應。
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部分觀衆過于玻璃心。
聽不得與自己價值觀不同的輸出。
特别是對于線上的喜劇類節目。
受衆是擴大了,但充滿敵意與對立的受衆也擴大了。
所以,現在的喜劇,既要求創作者要有想象力,同時還要注意分寸感。
或者說,既要照顧分寸感進行創作,還要抓住大衆的笑點。
但,在如今這個衆口難調、喜惡割裂的時代,誰都難以兼顧所有人的口味。
從外部環境到内部本身,喜劇創作所面臨的限制在肉眼可見的增多。
翻過一山還有一山,一切都充滿未知。
對創作者而言,所有的阻礙都是艱難的。
但做好喜劇沒有捷徑,隻有一條路:
相信自己,堅持下去。
努力,奮鬥,認真做好每一個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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