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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9 12:35:17

南宋淳熙四年(1177年),三十七歲的辛棄疾在江陵當知府,兼湖北安撫使,前一年,他還在江西任職,後轉為京西路(襄陽)轉運判官,沒幹多久又被轉到了湖北江陵。也就在這一年,他的一位姓李的朋友要到漢中任職。1142年,嶽飛被殺,宋金議和,漢中恰好位于當時的宋金邊界,也因此成為南宋西線防線的核心區,名将吳玠、吳璘曾在這裡多次抵禦金軍。所以,往漢中行,更靠近敵人,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千古文人心心念念的楚台風)1

辛棄疾的心裡,估計還是比較羨慕的。當年“壯歲旌旗擁萬夫”,一心隻為收複故土,不料南渡之後,就被“雪藏”,隻是不斷擔任地方官,卻沒有領兵打仗的機會。為了送别這位李老哥,也為了一抒胸臆,他揮毫寫下一首《滿江紅》,以曆史上著名的飛将軍李廣為例,鼓勵老哥不要荒廢自己,努力報國:

漢水東流,都洗盡、髭胡膏血。人盡說、君家飛将,舊時英烈:破敵金城雷過耳,談兵玉帳冰生頰。想王郎、結發賦從戎,傳遺業。

腰間劍,聊彈铗。尊中酒,堪為别。況故人新擁,漢壇旌節。馬革裹屍當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說。但從今、記取楚台風,庾樓月。

(千古文人心心念念的楚台風)2

辛詞酷愛用典,這首《滿江紅》同樣如此,幾乎句句都有,在這裡我們重點看最後的。倒數第二句的“馬革裹屍當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說”,用了東漢老将馬援馬革裹屍的典故,蛾眉指修長美麗的眉毛,代指美女,漢代枚乘的《七發》中有“皓齒蛾眉,命曰伐性之斧”之語。辛棄疾言下之意,老哥你去了漢中,可别因為兒女情長而忘記了更偉大的事業呀!

緊接着,辛棄疾筆鋒一轉,提到了兩個名詞——楚台風,庾樓月。在這裡我們需要指出,辛棄疾的作品在流傳過程中,由于傳抄、刊刻之誤,出現了不同的版本,比如這裡的楚台風、庾樓月,在有的版本裡被寫作“楚樓風、庾台月”,還有的寫作“楚樓風,裴台月”。面對這種分歧,古今注家們也莫衷一是,甚至從楚樓、楚台、庾樓、庾台究竟位于何地入手,分析辛棄疾任職江陵期間最可能到過哪個台、哪個月。

(千古文人心心念念的楚台風)3

竊以為,這樣的讨論也不能真正解決問題,因為辛棄疾所寫,未必實指所見之樓台,且這兩個詞亦非辛棄疾首創,而是許多文人都喜歡用的兩個意象。若我們檢索一番,會發現諸多此類詩詞,兩宋文人猶多:

比如北宋曹子方的: 遠略未銘燕塞石,多才聊賦楚台風

比如北宋柳永的:楚台風湘簟冷、永日披襟。

比如北宋王安石的:楚台風,庾樓月,宛如昨。

比如南宋楊萬裡的:花外庾樓月,莺邊吳宮柳。

直到明清詩詞,仍可見到這兩個詞,這裡就不再列舉了。古代有名的樓台風月甚多,為何楚台風、庾樓月偏偏受到鐘愛呢?

一般認為,楚台風跟宋玉的《風賦》有關,《昭明文選》記載,楚王遊于蘭台,有風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當之曰 :“快哉此風!”而後宋玉立即作《風賦》,将此風比喻為“大王之雄風”。

(千古文人心心念念的楚台風)4

庾樓月則與一個曆史名人庾亮有關。庾亮字元規,是東晉時人,當過國舅爺,與王導、王敦兄弟關系很不好。庾亮得勢時,王導遇到刮大風都趕緊用扇子扇一扇,嘴裡念叨說:元規塵污人。就是說,庾元規那邊刮來的風把人都弄髒了。。。雖然如此,庾亮畢竟還算一位名士,性情豁達,不拘小節,也頗得人心。史書記載,庾亮在武昌時,手下人有時趁着秋月正明,一起上南樓賞月,庾亮也悄悄來了,大家頓時拘謹,想要回避。庾亮擺擺手說:大家别急,再聊會兒,老夫我也很感興趣呀!他沒有正襟危坐,而是随意坐在胡床(即馬紮)上,跟大家說說笑笑,氛圍很好。

(千古文人心心念念的楚台風)5

《校書圖》中的胡床形象

由此可知,楚台之風,千裡快哉,無所不拂,有雄壯之氣;庾樓之月,一輪獨照,無所不覆,盡同侪之誼。辛棄疾請李老哥記住楚台風、庾樓月,是希望他豁達開朗,勿忘昔日之友情。若将其理解為湖北地區真實存在的、辛棄疾真實到過的樓台,反而大大喪失了這種意境


可惜,剛送走李老哥,辛棄疾自己在江陵也沒幹滿一年。他太想做點實事了,當時南方地區有很多強盜土匪,而地方軍隊戰鬥力極弱,戰鬥意志也不強,緻使盜匪坐大,官吏們無計可出。辛棄疾不信邪,在任期間鐵腕治理,得賊辄殺,不複窮究,恢複了地方上的穩定。後來,江陵駐軍統制官的部下欺負百姓,辛棄疾認為是軍人的錯,希望對他們施加懲處,由此引發了跟軍隊的矛盾。結果,辛棄疾被調離江陵,改任隆興知府兼江西安撫使,原來的一點成果又付諸東流。

(千古文人心心念念的楚台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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