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認真寫字 責編：一默

休息日早上睡個回籠覺的我醒來，已經是上午九點鐘。睡眼看見妻坐在沙發上，抱着抱枕，兩眼呆呆地發愣，不知在想什麼，房間顯得異常安靜。我坐起身依着床頭，翻看日曆記事本，驚歎歲月怎麼過得如此之快，曾經好遠的事情一下子就來到面前。

　　十一以來，不知是忙碌，還是心有所屬，并沒有覺察天氣反常。這幾天心靜了，日子也跟着靜了，這才感覺氣溫的變化：白天變得短了，植物的葉子黃了，窗前陽光的影子更斜了，出門時妻會說：“衣服太簿太少，顔色太淺，就連網鞋短襪也太露了。”昨天妻把短褲背心收藏好，找出長衣長褲夾衣夾襖，可給我買的秋衣秋褲不知放哪去了，妻翻箱倒櫃尋找着。

秋天，就在這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今年的秋比往年提前，早晚溫差比較大，天氣預報說明後兩天有寒流來襲。昨夜後半夜就刮起不小的風，害得老婆深夜起來抱厚被子，嘟嘟啷啷縮手縮腳的，那個不情願呀，看起來就好笑。秋來了，心裡還沒有準備，想一想，真正感到寒意沒有幾天，不過吃過晚飯遛彎時，确實沒有聽到秋蟲的呢喃。

　　起床來到窗前，秋天的陽光還很耀眼，可給人的感覺是沒有了熱力，沒有了銳氣，變得溫和舒爽起來。打開手機看到朋友圈裡，故鄉親親同學發的采蘑菇和帶着老媽一起嗨的視頻，心情一下子情切起來，讓我想起兒時的一些光景：那時不知季節更疊，不知風向的變化，隻知吹來的風有點涼爽，再也不會熱得睡不着覺了。果園的柿子紅了，坡地的高粱紅了，地邊的向日葵黃了，小夥伴們的嘴成天閑不住，兜裡不是甜的就是酸的，不是硬的就是軟的，成天到晚小肚皮都是圓溜溜的，村莊上空蕩漾着歡聲笑語。最讓我忘不了的是村前村後随處可見野菊花的身影，它們缤紛多姿、五顔六色：白色、黃色、紫色，一簇簇一叢叢，大如小籠蒸包，小如衣服紐扣，密密麻麻地簇擁在莖藤上，笑盈盈地綻放着，微風一吹，便向人們抛眼獻媚，炫耀着它們的美麗。　　一說起兒時，就會想起很多。秋天是多風的季節，故鄉多山多樹，在牆角的拐彎處常能刮起小小龍卷風來，小風一卷就能卷起衆多的落葉來，我們小夥伴都驚喜地仰着臉，望着落葉忽上忽下蕩秋千似的漂浮在空中，有時像蝴蝶般悠悠慢舞，有時像燕子般俯沖而下，引得我們興奮不已，仿佛那枚枚樹葉就是一個自由飛翔中的我們。偶爾哪片秋葉飄得老高老高，再在半空連續翻上幾個跟頭，我們那個樂呀就甭提了，興奮地大喊大叫，跳着蹶子去追，跳呀追呀，追呀跳呀，直到葉子被風吹到老遠看不見了……

　　現在的秋于我而言，不僅涼意要滲透到肌膚裡，還多了一種怅然若失的傷感。年齡大了，性格變得溫和起來，情感卻變得多愁善感。每當秋風吹起、看到秋雨下起、綠葉變黃凋落了，我會無端地想起去世的父親、遠方的母親，也會想起遙遠故鄉的親人們。這兩天小區改造，看到民工們不停勞作，同情心立刻泛起；他們為了生活為了家庭，遠離了故土，行無定止，心無旁依，雙眼透着凄迷與迷茫，猶如秋風裡落葉一般，内心一定孤獨而又傷感吧。低下頭再想想自己，冥冥之中，我何嘗不也是一位旅途中的遊子，也像那樹冠上的秋葉，在秋風蕭瑟裡顫顫發抖，疾風一起，飄到這兒吹到那兒。這種悲情而又傷感的畫面，時不時地漂浮于腦海，於堵于心頭......　　午後出門溜達，一出家門，情不自禁地打了好幾個寒顫，心裡有了重重的壓抑，起了泛泛的憂郁，這就是所謂的秋愁嗎？變天了，雲層很厚，雖沒下雨，風卻漸漸緊了，我緊了緊了領口袖口，伸伸手彎彎腰，活動活動腿腳，然後圍着村走着。村裡樹葉大都黃了，特别白楊樹黃得更甚，有幾棵樹上個别枝條，隻剩下四五片或五六片葉子，早早地露出了枯瘦的凄慘。走在村裡的水泥道上，看着撒落一地的秋葉，我竟然有些憐惜，不忍腳踏上去，小心惦着腳尖，小步慢行，甚至左跳右躍，撿着縫隙之處，可總有被踩的秋葉。望着不時翻動身體的秋葉，又生出幾分悲戚之感。　　彎腰拾起一枚較大的秋葉，橢圓形的葉面，淡黃而又微卷，邊緣有幾個稍微尖的角，像小鋸齒一樣，葉子的中間有一條主葉脈，從葉柄到葉尖，葉脈由粗變細，主脈的兩旁有網狀的葉骨，葉面摸起來并不光滑也不柔軟。在葉柄根處依稀還能看出一星淺淺的綠，這是一枚剛剛飄落不久的秋葉，放到鼻尖一聞，有點兒淡淡的綠茶味……我趕緊放近嘴邊，輕輕哈出幾口熱氣，想讓它感受我的溫暖。

　　一陣飒風吹來，樹上又紛紛揚揚地播撒一枚枚落葉，似黃蝶狂舞，浸染了眼前的天空，路面翻蓋的秋葉越積越多、越積越厚，我将手裡捏握的那枚秋葉戀戀不舍地輕放在她們中間，她好像有了感知，回頭看了我一眼，便調轉了一個角度，就地一翻身融入了夥伴中間。又一陣風吹過，秋葉們立刻随風而起，上下翻飛，有翻着跟頭的，有打着旋轉的，有向着遠處的；有一枚不知何故向上空飄着，飄得很高很高，我仰着頭凝望着，不知道它飄向何方，更不知它栖身何處，在凝望中我的鼻子不免湧出了酸楚......　　懷着悲憫的心情，看着重新躺下的秋葉們，不知是風的作用，還是它們心有餘悸，都在微微“發抖”。這情景怎能不叫我厭惡秋風的蕭殺，感歎生命的枯榮興衰！忍不住再一次想起那些逝去的親人們，感覺他們就像落地的枯葉，一生都在奉獻自己，哺育着我們，直達他們的深秋。他們累了病了，該休息了，就這樣他們才念念不舍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他們精心哺育、不斷成長的孩兒們而随風飄逝......　　來到了村邊十字路口，我茫然了，不知道該向哪裡去，孤獨感瞬間向我襲來，感覺自己也成了一枚落葉，從來沒有人關注過，也不想被人關注，悄悄落，悄悄去，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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